鐘毅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深邃而沉穩,仿佛深潭般讓人捉摸不透。他輕輕點了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會議桌上的木紋,那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習慣。轉頭看向旁邊的張慶合,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讓人不自覺想要聽從的威嚴:“慶合,你的意見呢?”
張慶合緩緩點頭,卻難掩他微微發福的身形。他環顧會場,目光在每一位常委的臉上停留片刻,試圖從大家細微的表情變化中捕捉到一些想法。“看同誌們有沒有什麼意見?”他的話語落下,會議室又陷入了沉默。大家都不分管統戰工作,在他們看來,這事情雖然不複雜,但是統戰無小事,如何安排具有都要考慮政治影響,所以大家都選擇了沉默,沉默也是一種表態。
見無人發言,張慶合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說道:“那我談一下自己的想法吧。鐘書記,同誌們,我覺得,既然要交流,那我們就應該懷著坦誠之心去交流,也不要抱著遮醜的想法。實事求是的,讓大家去看,想看什麼看什麼。除了咱們的黨政機關、政府大院,以及部分涉密單位之外,咱們這些在外的老鄉,來去自由。這也是咱們的一種自信嘛。”他的話語堅定有力,右手不自覺地在空中揮舞,將這份自信傳遞給了會場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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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毅聽後,頗為認可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我很讚同慶合同誌的意見啊。之前誌遠同誌在做方案的時候,還考慮了一些特殊的因素,就比如咱們一些農村,群眾生活還比較困難,有些群眾經濟上還很薄弱,是不是要規避一下,把我們好的一麵展示出來呢。其實我覺得慶合說到一點,這恰恰是我們不自信的表現呀。我們正處於改革開放的上升階段,在整個過程中,一些問題是真實客觀存在的嘛。遮遮掩掩,反倒讓彆人笑話。大大方方,反倒能真誠地打動彆人。好吧,這個原則就定下了。這些海外人士,想去哪裡都歡迎,想問什麼都回答,我看還可以在大膽一些,除涉密單位之外,不設任何禁區,沒有任何約束,提供一切便利。”鐘毅的話語一錘定音,為自由考察的方向定下了基調,會議室裡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議論聲,隨後又歸於平靜。
然而,郭誌遠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會議室的氣氛瞬間凝固。他從文件夾中抽出一份文件,紙張邊緣被捏得發皺。“我說,不規範的地方還是有。大家多數乾部都參加了經貿座談會,座談會上的情況都很清楚。但這次,這位東洪縣叫王建廣的這位先生祖傳的東西被公安局扣了的事,準確的說是被公安局長扣了的事,我中午和朝陽同誌一起與王建廣進行了充分的溝通交流。現在有一個什麼青瓷釉瓶沒有找到。這人啊也很執著,說其他東西包括銀元都可以無償捐贈給國家,重要的就是那個瓶子,那是人家的傳家寶。但現在,這瓶子找不到了。人家就說這就是體現咱們政府的公信力,體現了我們政府對待海外人士的態度。”
話題說到這裡,眾人的目光都變得嚴肅起來。沒等鐘毅表態,唐瑞林直接拍了一下桌子,很是不滿的道:“同誌們,我先講幾句,這是什麼性質?這是什麼行為?監守自盜濫用職權嘛。東洪縣的工作現在看起來,簡直一團亂麻。不僅在日常工作中給組織添亂,在統戰大局上也給國家添堵。這種行為,必須旗幟鮮明的進行嚴肅處理!”
眾人都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就這個問題發表看法的,竟然是市委副書記唐瑞林。唐瑞林自從競爭市長失利之後,在班子裡低調蟄伏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成為市委副書記之後,無論是在人事工作上,還是在紀檢工作上,都保持著十分低調的姿態,這種低調甚至有些刻意。原本應當由管黨群工作的市委副書記表態的事情,唐瑞林一般情況下也不會發言。可這一次,他的突然發聲,一下將問題上升到了統戰的高度,這是李顯平最不願看到的局麵。就連鐘毅也沒想到,唐瑞林突然發聲。
市委秘書長郭誌遠目光如炬,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心裡十分清楚,唐瑞林曾經是周鴻基時期的地委秘書長,說句稍微封建一些的話,那唐瑞林就是周鴻基的大管家。在郭誌遠看來,唐瑞林之所以選擇蟄伏,是因為他在等待時機。原本以為周鴻基會退到二線去養老,沒想到周鴻基不僅沒退,還鞋幫成了帽沿子,人家高升了。這個時候,以前和周鴻基關係親近的一批人,在市裡麵的話語權自然重了一些。唐瑞林此時表態,多少也有一點狐假虎威的感覺。
但唐瑞林畢竟是市委副書記,是市委大院裡的三把手,他的態度自然比一般常委的份量要重一些。按照一般的發言順序,是排名靠後的常委率先發表意見,而市委書記鐘毅最後拍板,唐瑞林這樣著急,似乎有點急於拍板定調的感覺。郭誌遠往深裡一想,才覺得事情並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市委書記鐘毅對李顯平頗為看重,唐瑞林此舉似乎也有挑戰市委書記權威的意味所在,他不禁在心裡暗暗捏了一把汗。
就在眾人還在消化唐瑞林的發言時,市委常委臧登峰緩緩開口了。他微微向前傾著身子,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眼神卻在觀察著眾人的反應。“哎呀,唐書記,我看這個事情也沒有必要上綱上線嘛。”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輕鬆,“先說這個東西,外麵來的這個叫王什麼廣的人,大晚上的跑到人家的家裡,又挖又掘,這被群眾扭送到了派出所。從這一點上來講,這個人做事情的風格與方式,就不值得認同。另外,關於這個土地下麵這個東西的歸屬問題,也值得商榷嘛。到底這個東西應該算他的,還是應該算國家的,又或者應該算他們那個村集體的。之前都已經說過了,他家是地主成份,社會主義三大改造的時候,那就是該改造的對象。大家都知道地主成分很多都是不義之財,都是民脂民膏啊。什麼祖傳的?我看不見得。都是國家的。說不定這是公安局局長同誌的緩兵之計啊,就是想著咱們縣上的同誌把這個東西留在縣裡麵,留在縣裡麵不就相當於留在了東原嗎?留在了東原不就相當於留在了國內嗎?我覺得人家這是考慮長遠的事情。就算有些不太體麵,那也是個人的不體麵挽回了組織的體麵嘛。”臧登峰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旁邊的李顯平,眼神中帶著一絲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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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李顯平私交甚好,沈鵬、畢瑞等人也曾經組織過幾次飯局,讓臧登峰和李顯平在一起吃過飯。這個時候,臧登峰站出來為李顯平的外甥說幾句話,李顯平心裡自然多了一份感激,微微向他點了點頭。
郭誌遠看向臧登峰,心中暗自思量。臧登峰提拔為副市長的時間並不長,還是齊永林在任的時候推薦的乾部。齊永林下來之後,臧登峰雖然身為副市長,但在副市長裡麵,在黨政班子裡說話、為人處事都是十分低調的。如今他主動和唐瑞林唱起了反調,倒是讓這場會議變得熱鬨起來,也讓郭誌遠更加意識到,這場關於瓶子的爭論,背後牽扯的利益關係遠比想象中複雜。
市委書記鐘毅麵色平和地聽著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麵,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流轉,試圖從他們的言語和表情中洞察每個人的真實想法。這個時候,他看向會場中還沒有發言的同誌,朝著白鴿說道:“白常委,你的意見呢?”
白鴿是宣傳部長,作為外地來的乾部,平日裡妝容精致,也是十分低調,除了對分管的宣傳和科教文衛工作之外,少有其他方麵的表態。她推了推眼鏡,理了理耳邊的頭發,說道:“鐘書記,我覺得兩邊同誌說的都有一定道理。特彆是這件事情,涉及到統戰工作,我覺得市委還是要慎重。但是在慎重考慮之前,我個人的意見是,咱們總要知道這個東西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它到底在哪裡?如果市委拿不準主意,我覺得我們可以請示上級統戰部門。”她的話語不溫不火,像是在兩方之間找到一個平衡,臉上始終帶著得體的微笑,卻讓人看不清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白鴿不痛不癢地說完之後,會場的氣氛依然沒有定論。所有人都知道,平安縣的乾部還沒有表態,他們的意見才是決定這件事情拍板定向的主要依據,會議室裡的空氣仿佛都變得粘稠起來,每個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那個能打破僵局的聲音。
鐘毅看向秘書長郭誌遠,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說道:“誌遠,你在具體抓統戰工作,你的看法呢?”
郭誌遠歎了口氣,揉了揉疲憊的眉心,說道:“哎呀,實在沒想到。前期各項工作,無論是綜合協調、參觀考察,還是勤務保障、經貿座談會,大家聊的都很愉快。但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是沒有想到的。作為統戰部門的負責人,我來說幾句吧。首先,這件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一些。今天我和那個王建廣交流了幾句,這些人在外麵就是抱團取暖。回到家鄉之後,同樣也是抱有同樣的想法。大家如果處理不好,先不談經貿合作的問題,對咱們東原的影響都是非常惡劣的。可以不客氣地說,就是給統戰大局添了亂。第二個,關於這個東西歸屬的問題,我個人看不重要。為什麼?就算這個東西價值連城,他們拿過去稱為什麼稀世珍寶,但咱們地大物博,一個瓶瓶罐罐,說句實在話,我還真的無法把它拿國寶來形容。這個時候,為了統戰工作,咱們不如就大度一下。剛剛白鴿常委講的很好啊,現在的關鍵是找到東西,找到東西還給彆人。”
鐘毅點了點頭,“嗯,態度也很鮮明。學武,你的意見。”
李學武說道:“我支持誌遠同誌。這畢竟涉及到統戰大局,咱們應以大局為重。”
林華西接著說道:“從紀檢的方麵來看呀,公安局長把涉案財物拿回家裡麵,現在找不到了,這十分蹊蹺。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在這個問題上態度模糊,裝聾作啞。那就應該和這個同誌直接見麵,問問東西在哪裡,為什麼不能提交。如此重大的事情,態度上不能含糊啊。”
鐘毅又點了點頭,看向旁邊的副市長王瑞鳳,說道:“瑞鳳同誌,你的意見。”
王瑞鳳將手中的折扇慢慢放在桌子上,扇骨與桌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目光嚴肅,掃視了一圈會議室,眼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同誌們!大家剛才講的都很好,也都講到了一些關鍵的點。但我想提醒大家的是,無論這個東西的歸屬問題是誰,咱們的公安局長能把這個東西帶回家裡嗎?帶回家裡的目的是什麼?這個東西找不到的原因又是什麼呢?鐘書記已經在會上公開表態,12點前拿回這個東西,到現在都已經下午接近4點了,這東西還不知去向。同誌們!這是不是在與市委唱反調,到底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是不是拿市委書記的話當耳旁風?這種問題如果都不嚴肅處理,市委的權威何在?組織的權威何在?到現在,這個公安局的局長竟然含糊其辭,試圖隱瞞,對抗調查。剛剛誌遠同誌講了,這就是給大局添亂。打開天窗說亮話,這就是監守自盜。這樣的同誌還能當公安局長嗎?還能當政法委書記嗎?子帥不正何以正人啊。我建議,市委直接現在就討論,免去他的政法委書記的職務。至於公安局長和副縣長,由東洪縣按程序免除。至於縣委常委還要不要保留,那就看他改正錯誤的態度。”會議室裡鴉雀無聲,隻有王瑞鳳的聲音在回蕩,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王瑞鳳的話,就連市委書記鐘毅都一時沒有表態。他沉默著,端起水杯,緩緩喝了半杯水,將杯子重重地放在桌麵上,水杯與桌麵碰撞發出“咚”的一聲。“這樣吧,同誌們,綜合了大家的意見,我覺得有必要對於東洪縣政法委書記、副縣長、公安局長沈鵬同誌的使用問題,大家做出一個表態。大家議一議是不是要免除其相應職務。”
話音剛落,唐瑞林、王瑞鳳、郭誌遠、林華西、李學武都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動作整齊劃一,仿佛經過了事先的演練。張慶合點了點頭之後,也將手舉了起來。鐘毅目光嚴肅地環顧一圈,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這個結局,比鐘毅想象的還要複雜一些。
他緩緩舉起手,說道:“按程序辦吧。東西的追查,我看也沒有必要另起爐灶,不是有一個聯合調查組嗎?就由聯合調查組進行追查,讓沈鵬同誌到聯合調查組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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