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連群猶豫片刻,咬了咬牙,心想反正肥料檢測不達標的事已經告訴縣長了,何必再隱瞞沈鵬、畢瑞豪拿瓶子賄賂周海英、讓農業局出具假報告的事?於是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縣長,實不相瞞,到時候市農業局出的報告檢測肯定是"合格"的。"
我眉頭緊皺,神色不悅:"什麼意思?農業局的檢測不權威嗎?他們還敢造假?"
呂連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眼神中帶著一絲神秘:"朝陽縣長,這事您就當故事聽,出了我這個門,打死我也不認。"接著他把畢瑞豪、沈鵬拿青瓷油瓶賄賂周海英,並通過周海英施壓給魏昌全的經過全盤托出。說完,呂連群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臉上的表情似是無奈:"縣長,您現在明白了吧?為什麼那個瓶子要不回來?因為沈鵬根本不敢說把瓶子拿去送禮了——這要是說了,他這個常委還能乾嗎?"
我聽完大吃一驚,手中的茶杯差點沒拿穩,沒想到周海英和魏昌全竟為了一個青瓷瓶子在檢測報告上弄虛作假。我喝了口茶,試圖平複心情,說道:"這件事,這件事這點呢假的?不可能吧?"
呂連群歎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繼續說道:"縣長,您要是不信,咱們就等報告。"
我神色淡然,看來,這呂連群所言非虛啊,我語氣堅定地說道:"沈局長雖然現在沒說什麼,但他這個事關統戰大局,這個瓶子肯定要回來。"
呂連群慌忙擺手,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縣長,咋要回來?要不回來,人家不給,無論你出不出報告,人家都不給,說是這花瓶,是買的!"
我看著呂連群,心裡暗道,原來是周海英這麼買的,我鄭重說道:"呂部長,這件事事關統戰大局——王建廣老人可等著這個瓶子。如果能拿回來,咱們縣很可能換來一筆投資,東洪縣說不定能有一家自己的酒廠。我把話放這兒:這事他沈鵬早晚都要交代,不然他承擔的後果更嚴重。"
呂連群無奈搖頭,臉上寫滿了憂慮:"周海英,大家都知道他是誰的兒子。縣長,您說誰敢去找他要?這能不了了之嗎?"
我走到辦公桌後,手指輕輕摩挲著桌麵,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呂連群,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緩緩開口:"他們送瓶子的目的是什麼?"聲音不疾不徐,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清晰回蕩。
呂連群身子微微前傾,神色略顯緊張,連忙回應道:"縣長,不是給您彙報了嗎?讓農業局出具偽造的檢測報告。"
我眉頭微蹙,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凝重,鄭重地說道:"這個瓶子既關乎東洪縣的統戰大局,也事關招商引資,更涉及東洪縣的政治影響。無論采取什麼方式、什麼手段,這個瓶子都必須拿回來。"說到這裡,我又笑了笑,笑容裡帶著幾分深意,"這份報告隻要除了之後,拿回來這個青釉瓶子還是難事嗎?"
呂連群眼神中滿是疑惑,直直地看著我,問道:"縣長,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立刻回答,隻是伸手拿起茶壺,倒了杯水。我深知呂連群在行事風格上並非君子,平日裡在官場中總是阿諛奉承、溜須拍馬,可此刻的東洪縣,縣委迫切需要穩定局麵。在這種關鍵時刻,小人有時比蠢人更能派上用場,他們懂得察言觀色,能在複雜的局麵中找到周旋的辦法。不過,這類人隻為迎合上級,對下卻毫無體恤之心,這樣的人可以利用,但絕不可委以重任。東洪縣目前的局勢本就複雜,實在不能再從我手上折損乾部了。想到這裡,我心中湧起一股對周海英和魏昌全的不滿。若真的因為一個古董瓶子,他就擅自篡改農藥和化肥的檢測報告,置東洪縣百萬群眾的利益於不顧,那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乾部,就算是唯利是圖的商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製假。我目光直視呂連群,認真地說道:"連群部長,你也千萬彆說是我說的,出了這個門,我也不認。我的意思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檢測報告隻要拿到手,您覺得縣裡會怎麼處理?檢測報告難道隻有這一家單位能做?明明不達標的肥料,為什麼就達標了,魏昌全書記知道之後會怎麼處理?"說著,我緩緩站起身,又補充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我隻是在跟你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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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連群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不愧是聰明人,他馬上明白了我話語中的深意,說道:"縣長,您的意思是,隻要拿到真實的檢測報告,就能坐實魏昌全在報告中作假的事實,再用這個逼迫魏昌全和周海英交出瓶子?"
我立刻收起笑容,神色變得嚴肅起來,說道:"連群同誌,你怎麼能把話說得那麼直白?我是在給你講故事、打比方,可沒說讓你拿檢測報告去找魏昌全興師問罪。我的目的很簡單:縣委、縣政府必須拿到真實可靠的檢測數據。你是農委主任,咱們東洪縣是東原乃至全省的糧食主產區,糧食產量出現斷崖式下降,而我們找到的原因經不起科學檢驗,你覺得這樣做會不會自食其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呂連群連忙點頭,臉上帶著懊悔的神情:"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層呢?"
我輕輕歎了口氣,繼續說:"唉,我什麼也沒想,隻是在陳述事實。"話音剛落,呂連群趕忙從公文包裡掏出一份材料,說道:"哦,縣長,您交辦的降低提留統籌比例,我們做了方案。馬上要交公糧了,您看什麼時候安排這事?"
我微微沉吟,接過材料翻了翻,思索片刻後說:"這事不拖了,明天吧,明天把這事拿到常委會上過一下。明天常委會改成常委會擴大會議,各鄉鎮黨委書記全部列席,我要聽聽大家對方案的意見。"說完,我隨手翻看起來。方案裡麵提出將現行農業稅加提留統籌比例綜合調整至不超過小麥平均畝產量的20。
我放下材料,看著呂連群,鄭重地說道:"連群主任,事情要抓緊。如果這個青瓷瓶影響了全市的統戰大局,我相信沈鵬同誌很難交代。現在他的縣委常委職務還保留著,明天開會免去他的政法委書記,人大會隨即免去他的副縣長和公安局局長。如果這樣還不行,公安機關肯定要立案追查。"
呂連群連忙應道:"縣長啊。我覺得隻要方案到手,拿下魏昌全應該問題不大,總不能讓他們得了便宜還賣乖吧?現在他們之所以不敢去要瓶子,就是因為牽扯到檢測報告的事。"他頓了頓,又不放心地補了一句:"縣長,您可千萬彆說是我跟您透的底啊。"
我輕輕點頭,語氣堅定地說:"你放心,我這人嘴嚴。"
呂連群離開後,我獨自坐在辦公桌前,陷入了沉思。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斜斜地照進來,桌上的青瓷茶杯還冒著嫋嫋熱氣,升騰的水汽模糊了我的視線,卻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呂連群提到的那個青瓷瓶。一個看似普通的古董,竟牽扯出檢測報告造假、乾部勾連的醜聞。我的內心不禁泛起一陣波瀾,忍不住自問:這還是當初的我嗎?為何會選擇妥協?按說我該雷厲風行,直接安排公安局找周海英拿回瓶子,怎麼反而和坤豪公司做起了交易?明明東洪縣的乾部也該承擔責任,為何要把責任全推給坤豪公司?這是否違背了我的初心?此刻我感慨萬千:清官難做啊!若真要徹底追究責任,東洪縣從縣到鄉到村三級班子中所有參與造假的人都該繩之以法,但現實告訴我這不可能——那樣隻會讓東洪縣徹底亂套,既不符合市委的工作大局,也損害群眾利益。成年人就是在一次次妥協與無奈中成長,誰都想做海瑞,但做海瑞實在太難了。
我手裡看著關於降低提留統籌和地方附加的工作方案,我心裡又添了幾分憂愁:明天的常委會恐怕不會輕鬆。
此刻的沈鵬,雖然市委文件已下達,但縣裡的程序還需走完,加上他是李顯平的外甥,冉國棟做事也不好太絕,因此既沒限製沈鵬的自由,也沒對他采取特殊措施,隻是實事求是地希望他講出瓶子的來龍去脈。
呂連群確實當了個合格的信使,從我的辦公室出來後,他腳步匆匆,馬不停蹄地去找畢瑞豪。而作為縣農委主任,若能讓坤豪公司承擔應有的責任又不傷其根本,同時為糧食減產找到"理由",呂連群這次就算支持了縣委工作,在複雜局麵中展現了能力。
呂連群很快找到畢瑞豪,聽完消息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此前他忌憚魏昌全,無非是忌憚其手中檢測報告的權力,如今既然破罐子破摔,何必再怕魏昌全和周海英?
畢瑞豪雖聯係不上周海英,卻能聯係上魏昌全。他撥通電話後,語氣變得格外溫和,一番好言軟語後,魏昌全終於答應本該交由縣農業局的材料讓畢瑞豪儘快到市農業局拿一份檢測報告。
其實檢測並不複雜,工商局將樣品送來的第二天,化學係的檢測結果就出來了。檢測報告十分專業,足足七八頁,紙張厚實,印刷清晰。真正的檢測意見在最後:經檢測,該肥料合格,農藥合格。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魏昌全手裡緊握著這幾套蓋著鮮紅印章的報告,立刻給周海英打電話,語氣裡滿是討好:"周哥,您說對了,他們主動來問檢測的事了,我已經答應把報告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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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周海英沒去外地,一直在迎賓樓辦公。迎賓樓構造獨特,有內外兩個門,從外門進無法到達頂樓房間,需從內側通道才能找到他的辦公處。此刻他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聽魏昌全說完後大喜過望——他已找專家估過價,那個青釉雙耳瓶值30多萬元。不過文物的價值不止於金錢,更在於傳承與收藏。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說道:"畢瑞豪的大舅畢竟是李顯平,李顯平怎麼可能對外甥動手?我這邊也給冉國棟打個電話,沒必要再步步緊逼了。"
畢瑞豪不敢耽誤,從東洪縣驅車到市農業局,沒見到魏昌全,隻從辦公室工作人員手中拿到報告。他迫不及待地第一時間確認:上麵蓋著市農業局、東原師專公章,紅色的印章鮮豔奪目,送檢單位是東洪縣工商局,檢測單位是東原師專化學係,印章處還有魏昌全和史國宇等人的簽名——相當於農業局一把手和二把手都在報告上簽了字,字跡工整清晰。
畢瑞豪拿著報告匆匆趕回東洪縣,到了東洪已是晚上七八點鐘,約上從聯合調查組返回的沈鵬和縣農委主任呂連群,三人在城關鎮畢瑞豪的家裡,小心翼翼地拿出報告,再次確認簽字和印章屬實,確係市農業局檢測合格。
沈鵬咧嘴看向呂連群,眼神中帶著幾分欽佩:"好你個呂主任,怪不得能當縣委辦主任、組織部部長、農委主任!現在隻要給魏昌全打個電話,我相信周海英明天一早就會把瓶子送過來。"
畢瑞豪走到沙發旁,拿起座機電話,手握著話筒,看著兩人,神情嚴肅地說道:"開弓沒有回頭箭,這電話一打,咱們就和魏昌全、周海英徹底撕破臉了。"
呂連群擺擺手,臉上帶著胸有成竹的表情:"沒那麼嚴重,你就說縣農委打算找其他公司重新檢測不就行了?我看看這報告上簽字的有八九個人,魏昌全要是不想把這一串人全拉下馬,就必須配合咱們找周海英要瓶子。"
畢瑞豪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行,他們不仁彆怪咱們不義。"說完拿起電話打給魏昌全。此時魏昌全正和周海英、丁洪濤一起吃飯。大哥大第一次響時他沒接,第二次響才拿起話筒。電話一接通,就傳來畢瑞豪焦急的聲音:"魏書記,不好了!現在縣農委要對我們公司的肥料重新找一家檢測機構檢測!"
魏昌全臉色瞬間煞白,原本舉著酒杯的手猛地放下,抓起話筒急問:"什麼?你再說一遍!東洪縣農委信不過我們市農業局?"
畢瑞豪語氣無奈地說:"我當然信得過,但人家信不過我啊!要是明天我把檢測報告交到縣裡,肯定得據理力爭……"
魏昌全打斷道:"不對啊,原材料不是都送到市裡來了嗎?"
"市裡有樣品,縣農委也有。我剛從農委主任家出來,人家態度很堅決,一定要送去檢測。到時候兩份報告結果衝突,魏書記,咱們民營企業丟臉是小事,市農業局的臉麵往哪兒放?"畢瑞豪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威脅。
周海英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馬上明白了估計是在搞鬼,立刻拿起煙盒撕開,又找了一支筆,匆匆寫下:"你問他該怎麼辦?"字跡潦草卻透著急切。
魏昌全強裝鎮定,聲音卻有些發顫:"畢老板,你說該怎麼辦?"
畢瑞豪道:“哎呀,我肯定想戴罪立功啊,現在可是把政法委書記的外甥關進去了,他從小嬌生慣養的,就算聯合調查組不收拾他,市委也饒不了他,我怕他把我供出來,這化肥的事搞定了,瓶子的事又搞不定了,我怕萬一把海英會長供出來,咱鴻基省長,可是不大體麵啊,拿回了瓶子,我就可以讓沈鵬歸還給縣委,有您的檢測報告,再加上李顯平在從中斡旋,我想還是有挽回的餘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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