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科長是胡玉生養的小三,胡玉生一聽要帶走財務科長,頓時急了眼:“不行!絕對不行!下午是我們公司向財政局報賬的最後期限,財務科所有的章子都在科長手裡,她要是走了,誰來簽字?誰來蓋章?這賬還報不報了?”
廖文波將鋼筆在指尖轉了個圈,語氣冰冷:“報賬可以改時間,但案件調查不能等。胡總,你得明白,配合公安機關調查是每個公民的義務,更彆說是你們國有企業的乾部了。”
胡玉生心裡清楚,一旦財務科長被帶走,公司的財務賬本、資金流向就會暴露在公安局麵前,那些藏在賬冊深處的“秘密”——給某些領導的“特殊補貼”、購買設備時的“回扣”、被盜石油的“糊塗賬”——很可能會被一一翻出來。他還沒來得及和財務科長“通氣”,很多事情都沒來得及“處理”,這一天的到來實在太突然了。他強壓著內心的慌亂,態度依舊強硬:“不可能!我已經通知各油站和下屬三家分公司的財務人員今天下午來總部報賬,幾十號人都在路上了,科長不在,這事兒誰也辦不了!”
廖文波看著胡玉生漲紅的臉,突然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嘲諷。他拍了拍自己隨身攜帶的黑色公文包,語氣輕鬆地說:“胡總,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我可把話說明白了,我今天是來‘依法傳喚’,不是來‘商量’的。你要是非要‘阻礙執法’,那後果你可得想清楚。”說著,他作勢就要打開公文包拿傳喚證。
胡玉生看著廖文波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裡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知道,一旦調查深入下去,石油公司計劃中的體製改革,以及自家的如意算盤,將被徹底落空。他一拍桌子,說道:“廖大隊,欺人太甚啊!我不是針對你,我是針對縣委、縣政府。縣委、縣政府明明就是在打擊報複乾部,我對此表示嚴重的不滿!我們的石油被偷,反過來調查我們;我們買設備的錢被騙了,也反過來調查我們,我非常質疑黨委政府的能力……”
廖文波倒也不客氣,如今他已經成為了縣局的黨委委員,是整個縣公安局最年輕的黨委委員,下一步擔任副縣局長,沒有任何問題。有了田嘉明的支持,廖文波直接說道:“胡總啊,沒有必要拍桌子嘛,我們調查並不是說就是你們有問題,調查就是在查問題嘛。如果說是對方騙了你們買設備的錢,我們公安機關該依法追究責任就依法追究責任,就算是在東北那也不遠,也是在我們國內嘛。”
說話間,就已經到了中午,幾人的水杯早已見了底,也不見有人再來添水倒茶,廖文波深感口乾舌燥。廖文波直接說道:“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今天上午我們來,根據縣局田書記的要求,主要就是調查入駐。在這期間,希望大家配合,有些同誌我們會進行傳喚,也會對一些檔案材料進行核查。我差點忘記說了,石油公司往來的票據、合同、發票、賬本全部現在是屬於辦案資料,任何人不得藏匿、銷毀或轉移,不然的話,我們是可以依法進行逮捕的。”
此話明顯就是說給胡玉生聽的,胡玉生聽完拉著臉。廖文波說“散會”就主動站起身來,出了門。
沈鵬也覺得自己不被縣委、縣政府信任,站起身來說了一句:“既然縣裡不信任我,那還讓我當那個組長乾什麼呀?”沈鵬看著楊伯君說道:“楊伯君,無論咋說,我還是你的直接領導。”
廖文波作為縣刑警大隊大隊長,對於各種情況和局麵都見怪不怪,也沒有當做一回事。當時石油公司的黨委書記田利民笑嗬嗬地說道:“廖大隊,您看這中午吃飯,咱們就到對麵整點粗茶淡飯吧!”
廖文波也沒有客氣,刑警大隊辦案經費非常有限,自然是很難得再回局裡麵吃了。他就帶著幾個人跟隨著田利民,招呼上楊伯君一起到石油餐館吃飯去了。
下午,曹河縣縣委書記鄭紅旗在辦公室專項聽取了縣公安局長王守謙的行動專題彙報。此次行動共抓獲領導乾部27人,主要涉及縣屬國有企業的一把手和領導班子,還有部分在職的縣委、縣政府和縣直單位、鄉鎮的領導乾部。
鄭紅旗看著長長的名單,心裡不禁搖了搖頭,說道:“你看看,副縣級的乾部都有2人,簡直是丟人現眼。”
王守謙說道:“書記啊,從經驗上判斷,此次行動還是有人通風報信,咱們的公安機關即便是第一時間行動,在行動過程中,大家趕到楓林晚卡拉ok的時候,就看大批客人從裡麵跑出來,數量不少,估計有一些‘魚’漏了網。不過,我們從他們的財務上查到了一些往來票據,一些領導乾部打的白條也被我們拿到了。”
說著,王守謙就雙手將幾本票據全部放在鄭紅旗的眼前,鄭紅旗拿起一本翻了翻,說道:“統計一下吧,涉及到哪些單位、哪些同誌、多少金額,什麼時間給我拉個清單出來。這些人,下一步紀委都要與他們逐一見麵,必須問出個所以然。”
王守謙說道:“書記,還有一個問題。我們了解到有幾家國有企業是在卡拉ok裡辦招待。今天上午,黃縣長也專程讓秘書過問,就這個事與我進行了溝通,說國有企業在經營方麵有其特殊性,如果咱們公安局把這些客商都給抓起來了,會對整個曹河縣以後的投資形象產生不好影響。”
鄭紅旗聽完之後,並沒有著急表態,而是在心裡權衡著利弊。思索一會兒後說道:“這樣吧,還是要考慮到曹河縣的特殊情況,凡是有明確在飯店接待的客戶,沒有進行嫖娼、賭博的,僅僅是唱歌跳舞的,可以酌情考慮,公安機關不深入追究。但是對於那些進行嫖娼行為的,就要一視同仁,絕對不能因為招商引資就去娛樂場所搞這些非法勾當。”
鄭紅旗全麵回想著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對為什麼會出現泄密的事,怎麼也想不清楚。他說道:“守謙,你回憶一下這件事,全程都是隻有我們幾個人知道,是從哪個渠道泄露的呢?”
王守謙仰起頭,心裡暗自盤算著。市公安局是不可能出現情況泄露的,縣公安局全程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而其他各縣都是臨時接到任務來到曹河縣。雖然不排除有敏感的人和這些娛樂場所有什麼勾當,但是這種可能性並不大,畢竟是公安機關即將開赴各自目標的時候才知道消息。
王守謙說道:“書記,我們做個大膽的推測,這個消息泄露不是從公安口子泄露出去的,很有可能就是在這兒。”說完之後,用手敲了敲桌子。
鄭紅旗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和我想的差不多啊,昨天知道消息的範圍非常小,市裡公安係統的同誌我是信得過的,唯一可能談話被泄露的也就是縣委辦的幾個人,看來這縣委辦有人通風報信。”鄭紅旗無奈繼續說道:“這樣吧,查一查,問題到底出在哪裡。”鄭紅旗敲了敲桌子道:“縣委機關和縣裡的權力中樞,必須鐵板一塊。”
王守謙出門的時候,看到門口聚集了不少乾部等著彙報工作,大家各個麵色難看,表情尷尬。顯然,這些人昨天都是卡拉ok的主力戰將。
而市政法委書記李顯平一早上就接到了幾個電話,都是在抱怨曹河縣委書記鄭紅旗、縣公安局長王守謙甚至市公安局未打招呼,直接就進行掃黃打非專項行動的事。當然,也有請求打招呼的。這件事情牽扯到的領導乾部雖然隻有二十多人,但這二十多人不僅僅是一個點,而是二十多個人連成了一條條線,一條條線交織起來,形成了一張張網。這些人本就是曹河縣的乾部,相互之間彼此都有聯係。出了這麼大的事之後,自然是各找各的關係,各找各的領導,此中不乏有一些人找到市委領導和市政府領導。
李顯平心裡覺得王守謙簡直是不懂規矩。自己已經明確表態,不能進行這次行動,也沒有批準什麼“颶風行動”,他卻大張聲勢。對於市公安局局長李尚武,李顯平也心生不滿,覺得他在未給自己進行彙報的情況下,竟然調動了三個縣的公安力量和武警支隊的兩個武警中隊,搞了一場三四百人的行動,而且到現在市公安局也沒有做出任何的彙報。
李顯平拿起電話,想將李尚武叫過來猛批一頓,話到嘴邊還是把電話給放下了。李尚武並不是一般的正處級的二級局的局長,他是副市長,相當於兩人其實都是平級,隻是一個是常委,一個是市政府的班子成員。但是李尚武和市委書記、市長關係都很密切,常務副市長王瑞風對他也很支持,這個時候自己就算真的把他喊過來,也不一定能把他批評一頓。
心裡正想著,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音,李顯平長籲口氣,儘量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之後,才喊了一聲“進來”。
正當想著是誰的時候,李尚武穿著一身便裝就走了進來。
李顯平看到李尚武剛想拍桌子,但是還是強壓下自己心中的怒火,麵色平和的點了點頭。
李尚武說道:“哎呀,書記啊,好事啊,我來給你彙報一下,市公安局昨天晚上搞了一次突擊行動,戰果豐碩呀。”
沒等李顯平吩咐,李尚武就拉開個板凳坐在了李顯平的對麵,將“颶風行動”的來龍去脈做了一個彙報。李顯平嘴角抖動了兩下,還是非常無奈地說到:“現在來看行動成效很突出嘛,這麼大的行動,事前該給市委市政府還有政法委打個招呼嘛。”
李尚武說道:“書記啊,這件事情本來是打算給您彙報的,但是綜合考慮下來,這件事情為什麼沒敢跟你彙報呢?就是怕動靜搞得這麼大,到最後沒有什麼收獲,那公安機關就丟人啊。我們是隻做不說,等有了成績之後再跟你彙報呀。”
李顯平看著桌麵上的情況彙報,覺得無比諷刺。他說道:“尚武同誌啊,你這個考慮有點牽強,這麼大的戰果,在我看起來很複雜。我曾經是曹河縣委書記,咱們關起門來講,這份簡報拿到市委領導麵前,市委領導怎麼看我?怎麼看曹河縣的乾部啊?”
李尚武說道:“哎呀,顯平書記,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呀?你在曹河縣這是功成名就,功成身退。鄭紅旗書記現在才是曹河縣縣委書記。這次行動是我們市公安局在政法委的領導之下開展的,真的要丟人,那也是丟鄭紅旗同誌的人。”
李顯平心裡暗道,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熟悉,對,田嘉明就是這般流氓說法。流氓,實在是流氓啊!
李尚武道:“書記,這份簡報,我先拿給了您,您看了沒意見,我再拿給書記市長。”
李顯平這才拿起材料,隨意的翻了翻,這材料擋住了李顯平的臉,李顯平很是無奈的道:“尚武同誌,算了吧。就不拿給書記市長了,紅旗同誌剛去,還是要低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