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水河大堤平安縣黃灘鄉決堤口,市委書記於偉正看到平安縣的乾部群眾和來支援的解放軍官兵一個個撲通撲通的往下跳,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於偉正馬上焦急的一把抓住了市長張慶合的胳膊,語言都有些結巴說道:“老張!這……這也是計劃內的部分?當初定的方案裡,不是說靠卡車沉底打基礎,再拋石料沙袋嗎?怎麼現在……現在這麼多人直接往下跳?”
他的手緊緊抓住張慶合,目光死死盯著決堤口——渾濁的洪水像脫韁的野馬,裹挾著雜草和碎石,在四十多米寬的決口處翻湧,跳下去的人剛站穩就被浪頭衝得一個趔趄,隻能死死抓住身邊的沙袋或同伴的手,才能勉強在水裡撐住。於偉正胸口發緊,作為市委書記,他比誰都清楚,搶險的核心是“減損”,既要減財產損失,更要減人員傷亡。這麼多人紮進洪水裡,一旦那兩台用來沉底的老解放卡車頂不住水壓垮了,或者某個環節出紕漏,那就是大規模的人員失蹤,這個責任誰也擔不起。
張慶合也盯著決堤口,臉上滿是複雜,他聲音壓得很低卻很清晰:“於書記,這不是計劃內的!我原計劃是讓兩台卡車先沉下去,利用車身擋住大部分水流,再往縫隙裡填沙袋和石料——那樣相對安全。可你看下麵的情況……”他抬手往決堤口下遊指了指,“下遊就是村莊啊,大家這是怕要是等卡車沉穩了再動手,洪水還要漲啊。這些乾部群眾和咱們的子弟兵是看著急,自發跳下去的,給後麵爭取點時間。”
於偉正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隱約能看到遠處村落的輪廓,水已經到了接近房頂的位置,不時有鐵皮小船來回穿梭。於偉正的臉色變得更急切,腳下不自覺往前挪了兩步,又被張慶合拉住:“於書記,您不能過去!那邊太危險,浪頭能把人卷走!”
“都是血肉之軀啊!”於偉正的聲音提高了些,帶著一絲不易掩飾的痛心,“都是有家有口的,就這麼跳下去?咱們得想辦法,不能讓同誌們這麼蠻乾!”他這輩子在機關待了二十多年,從基層科員做到市委書記,見過不少急難險重的事,卻從沒像今天這樣心慌——眼前的不是報表上的數字,是一個個鮮活的人,正用命去堵洪水。
張慶合歎了口氣,往地上蹲了蹲,用手抹了把臉:“於書記,我比您更急!可現在這情況,‘蠻乾’是最快的辦法。您看那水流,每秒得有多少立方米?卡車剛沉下去的時候,車身都被衝得晃,要是沒人在下麵扶著、擋著,沙袋扔下去就被衝跑了,根本堆不起來。這些同誌心裡都清楚,他們跳下去,是為了讓後麵的人能把堤堵上——這是用命換時間啊!”
於偉正沒再說話,隻是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著決堤口。他看到一個穿著迷彩服的年輕戰士,扛著沙袋往水裡走,剛走兩步就被浪頭掀倒,沙袋沒了蹤影,他自己也被衝出去好幾米,好在旁邊兩個群眾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才把人拉了回來。那戰士抹了把臉上的泥水,又轉身去扛下一個沙袋,動作比之前慢了些,卻沒半點退縮。
還有個穿著帶著眼鏡的乾部,看年紀得有五十多了,腰上係著根繩子,一端拴在堤上的老槐樹上,另一端繞在自己腰上,手裡抱著塊幾十斤重的石塊,一點點往決堤口中間挪,水沒到了胸口,每走一步都像在跟洪水較勁。
“同誌們對這片土地都有感情啊……”於偉正喃喃道,聲音有些發顫。他想起自己剛到東原時,去農村調研,看到老百姓在地裡勞作,汗珠子砸在土裡能摔八瓣,當時還覺得基層工作難,可現在才明白,這種“感情”不是口號,是刻在骨子裡的。
張慶合站起身,拍了拍於偉正的肩膀:“於書記,與其說對土地有感情,不如說土地下麵埋著把我們喂大的人,土地之上還有等著我們喂飯的人。”
這番話樸實得沒半點修飾,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於偉正心上。他想起自己剛參加工作時,一直在機關,和群眾打交道的機會並不多,但是今天的群眾,是給現場的所有人都上了一課。於偉正鄭重點點頭:“英雄來自人民啊!多好的群眾,多好的乾部!關鍵時候能站出來,能豁出去,這就是我們東原的底氣啊!”
正說著,決堤口那邊傳來一陣歡呼——兩台卡車終於穩住了,車身大部分沒在水裡,隻露出車頂,像兩座臨時的橋墩,擋住了大部分洪水。下麵的人趁機往縫隙裡塞沙袋,雖然還有水流從湧出來,可比起之前的洶湧,已經緩和了不少。
於偉正鬆了口氣,剛想說話,又被張慶合拉著往旁邊的臨時指揮棚走:“於書記,現在隻是暫時穩住了,還沒到鬆勁的時候。上遊的水還在往下泄,要是再降雨,這臨時堵起來的堤隨時可能再潰。”
進了指揮棚,裡麵擺著一張舊木桌,上麵鋪著黃灘鄉的地形圖,幾個水利局的技術員正圍著地圖討論。看到於偉正和張慶合進來,都趕緊站起來。張慶合擺擺手:“不用客氣,接著說你們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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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戴眼鏡的年輕技術員推了推眼鏡,指著地圖上的決堤口:“張市長、於書記,現在靠卡車和沙袋能擋住當前的水流,但水流衝擊力還很大,得在外側加一層鋼鐵支架。我們剛才算了,用直徑十五厘米的鋼管,綁成一米見方的框架,沿著決堤口的形狀搭起來,再把沙袋和石料填在裡麵,支架能固定住物料,就算水流再大,也不容易被衝垮。”
於偉正湊過去看地圖,手指在決堤口的位置劃了劃:“這個支架怎麼搭?需要多少鋼管?咱們現在有這麼多材料嗎?”
於偉正長期在機關,作為市委書記,批的項目和接觸的都是大項目,對這種“土辦法”沒太多概念,可現在聽技術員一說,倒覺得很有道理——抗洪搶險哪有什麼教科書,管用的就是好辦法。、
張慶合接過話:“鋼管的事您放心,我上午已經讓市物資局協調了,平安縣建築公司有很多庫存,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搭建的話,讓解放軍的工兵連來乾,他們有經驗,搭得又快又穩。”他轉頭對旁邊的孫友福說,“再催催建築公司,讓他們儘量快,彆耽誤了時間。”
工作人員剛出去,指揮棚的門又被推開,平安縣委副書記趙文靜渾身是泥地跑進來,手裡拿著個濕漉漉的筆記本:“於書記、張市長,跟您彙報下情況——目前決堤口已經初步控製,轉移的群眾都安置到了上遊的中學和鄉衛生院,沒發現傷亡,但……但有個乾部失聯了。”
“誰失聯了?”於偉正馬上問道,語氣又緊張起來。
“黃灘鄉副鄉長董遠印。”
孫友福抹了把汗,“他是最早在五道拐的一批人啊,當時還帶著幾個人在卡車旁邊固定繩索,後來水流突然變大,就沒人再看到他了。我們已經安排了人往下遊找,估計是被浪頭衝遠了,應該沒大事。”
張慶合記得董遠印,以前在安平鄉當財政所所長,後來因為在計生工作被調整到黃灘鄉,沒想到這次這麼勇敢。他沉聲道:“友福,加派人手找,一定要找到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另外,再排查一遍所有參與搶險的乾部群眾,不能漏掉一個。”
“書記,市長你們放心吧,已經安排了,下遊每個村都派人在找。”孫友福點點頭,又說,“臨平和曹河的支援隊伍也快到了,市防汛指揮部的人已經去接了。”
於偉正道:“要不要把第一批跳下去的同誌換下來?他們已經在水裡泡了快三個小時,我看不少人都打哆嗦了。”
孫友福想了想,搖了搖頭:“暫時彆換。第一批人熟悉決堤口的情況,知道哪裡水流急、哪裡需要重點堵,換新人上來還得適應,容易出紕漏。讓他們再頂一頂,等支架搭起來,水流再緩一緩,再分批換。”
於偉正知道,要讓聽得見槍炮聲的人來指揮戰鬥。
孫友福彙報完剛要出去,於偉正叫住他:“友福,一定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既要守住堤,也要保住人。”
孫友福重重點頭:“於書記,您放心,我們一定做到!”
等孫友福走了,於偉正看著棚外忙碌的身影,對張慶合說:“老張,你在這裡指揮,我去堤上搭把手。就算扛兩袋沙袋,我心裡也踏實些。”
張慶合趕緊拉住他:“於書記,您可不能去!您是市委書記,坐鎮指揮就是最大的貢獻。堤上現在全是人,不缺您這一個扛沙袋的。再說,您要是出點事,咱們東原的防汛工作就亂了套了。”
“我怎麼就不能去?”於偉正有些執拗,“老張,指揮這些你是行家,我也是黨員,也是東原的乾部,不能光站在這裡得跟同誌們一起乾。你放心,我會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