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上的事,想法多,變數也多。有時候就差那麼一步,時機過了,可能就黃了。”李叔歎了口氣,聲音壓低了些,“不過,瑞鳳市長私下跟我透過點風,她和偉正書記在省委相關領導麵前確實全力推薦過。領導當時沒反對,按理說希望還是有的。但14大之後,上麵的用人標準和精神確實更嚴了,特彆是年齡和學曆,卡得比以前死。以前這些可能還算是重要參考,現在聽說要成硬杠杠了。”
李叔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所以啊,朝陽,於書記讓你去學習,是真正為你的前途考慮。有些事,真得講點緣分,也看政策風向。命裡該有自然有,強求未必來得。我年紀擺在這兒,不比你們年輕人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我急忙說:“李叔,就差上會研究,那問題不大。”
李叔搖搖頭,露出一絲看透般的笑容:“你不懂。我比你鄧大爺也小不了幾歲,現在強調乾部年輕化、知識化。剛才我跟紅旗閒聊,也提到這個。他沒問題,年紀輕,學曆高,年富力強,將來往上走,解決個正廳是順理成章的事。我就不一樣嘍,能安安穩穩把這屆乾完,就知足了。”
又聊了一會兒工作上的閒話,問問社會治安情況,眼看牆上的鐘指向了十一點半。李叔中午有個省廳來的接待,我自然不便久留。
剛拉開辦公室門,迎麵就碰上了正要經過的曉陽。她看到我從李叔辦公室出來,臉上很是平靜從容,隻是腳步略緩了下。
我看走廊沒人,趕緊抓住機會問:“曉陽,正好問你個事,省委黨校那個縣處級乾部培訓班,你去不去?。”
曉陽腳步沒停,隻是朝旁邊常雲超市長辦公室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低聲快速說道:“現在還不確定。聽說省裡是有這個考慮,我們政府辦也接到了通知,但市政府這邊年底一攤子事,瑞鳳市長那邊不一定放得開。而且,”她頓了頓,“馬上還有個全省秘書長和辦公室主任培訓班,也是針對處級乾部的,時間不短,瑞鳳市長的意思,我可能得優先考慮那個。”
“又是個培訓班?這麼密集?”我有些詫異。
“嗯,側重不一樣,是針對廳直單位、國企和各地市州的秘書長、辦公室主任的業務提升班。”曉陽簡單解釋了一句,然後看了看手表,“好了,不跟你說了,瑞鳳市長那邊還有客人等著,我得過去看看。你午飯怎麼解決?”
我說道:“鐘瀟虹打電話,說有事?”
曉陽一停,扭頭打量我道:“鐘書記?找你,啥事?”
我一攤手說道:“不知道啊,還讓叫上你!”
曉陽挑眉一笑道:“鐘書記請你吃飯?你還會跟我說,找謝白山啃羊腰子去吧你!”說罷笑著就扭頭走了上了樓梯。
我摸了摸腰,心裡暗道:“兵法不能白學啊!”
李叔這個時候鎖上了門,也拍拍我的肩膀:“行了,朝陽,我也得去招待所了,今天這頓午飯是沒法陪你了。你自己找個地方湊合一頓吧。”
走出市委大院,午間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掏出大哥大,找到鐘瀟虹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兩聲就接了,那邊傳來鐘瀟虹那把爽利又不失熱情的嗓音:“喲,李大縣長,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還以為你日理萬機,早把跟我吃飯這茬忘到九霄雲外了呢。”
我笑著對著話筒說:“鐘書記,您就彆寒磣我了。我這是剛從領導辦公室出來,我們東洪縣啊,不比你們光明區家大業大,我這個當縣長的不找項目,縣裡的工作都發不出來啊!真的,中午也沒飯吃了,這不是想著鐘大書記要一起吃飯,我這趕緊給您回個電話。”
鐘瀟虹在電話那頭笑:“去你的!合著是沒飯吃了才想起我?有飯局有好事的時候怎麼不見你人影?行了,趕緊的,到我們區委對麵,左邊那個胡同裡,往裡走個幾十米,有家叫‘福來順’的小炒店,味道挺地道,環境也還乾淨,咱們就在那兒湊合一頓。我這就過去。”
光明區委區政府離市委大院不遠,步行也就十來分鐘。初冬的中午,陽光正好,我也索性自己走過去,接著電話裡指的方向,慢悠悠走著過去,順便理理紛亂的思緒。
光明區的主路基本上都已經硬化,道路兩側的行道樹已經沒有了樹葉,顯得光禿禿的,五六個工人打扮的老鄉正或蹲或坐在道路兩側的馬路牙子上,啃著饅頭,地上的水泥板上放著幾個搪瓷茶缸,裡麵的菜肴在路邊都聞著帶著家常味道的香味,旁邊的高粱紅新釀的酒瓶已經打開,幾個小酒杯就放在馬水泥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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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不少殘缺不全的水泥蓋板已經被撬開,旁邊的架子車上放著新的水泥蓋板。旁邊兩個過路的同誌打量了一眼,其中一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水泥板才鋪上多久,就又要重新鋪。
另外一個則道:“這條路你都不知道折騰了幾次,下雨都沒法下腳!”
旁人又道:“不折騰,當官的咋掙錢,都說東洪的老丁被抓了,活該!”
另一人又道:“抓,怎麼可能抓的完!能積勞成疾去世的又有幾個。說不定東洪那個,是喝酒喝沒的都有可能。”
與兩人行了半程,我聽了心裡不是滋味,看著大街上臨街的店鋪,鋪麵都還頗為樸素,沒有花裡胡哨的裝修。
旁邊或許新開了一家個體戶的雜貨鋪,用大紅紙寫著“新到電子表、健美褲”的廣告,歪歪扭扭地貼在門上。
錄像廳的門簾厚重油膩,門口小黑板上用粉筆誇張地寫著“喋血雙雄英雄本色”的片名,喇叭裡傳出的槍戰聲模糊而激烈,吸引著幾個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在門口縮著手徘徊,大著膽子的還湊著門縫雙手也插兜往裡敲。
按鐘瀟虹說的,找到那條鬨中取靜的小胡同,往裡走了幾十米,果然看見一家門臉不大、但窗明幾淨的小飯館,招牌也對的上。一進門,就看到了鐘瀟虹。
鐘瀟虹離得近,已經先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一張小方桌旁朝我招手。
我走過去坐下,發現桌上已經擺好了四五個菜,五香燒雞,青椒豆腐、紅燒帶魚、清炒時蔬、一碗酸辣湯,還冒著熱氣,香味撲鼻。“鐘書記,您這也太客氣了,動作這麼快,還點了這麼多菜,就咱倆人,哪兒吃得了,太破費了吧?”
鐘瀟虹拿起茶壺給我倒上一杯熱茶,笑了笑,眉眼間比平時開會時多了幾分隨和:“瞧你說的,請你李大縣長吃飯,還能寒酸了?再說,也好久沒見了,正好聊聊。”
鐘瀟虹懷孕生子之後,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領毛衣,外套穿的是略顯身材的小西裝,整個人身材豐滿傲人。
兩人邊吃邊聊,先說了些縣區工作的閒話,年底考核、項目進度,互相倒倒苦水,說說各自的難處。幾口熱菜下肚,一杯暖茶入喉,氣氛漸漸活絡起來,坐在這充滿煙火氣的小館子裡,比在辦公室自在多了。
鐘瀟虹放下筷子,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角,看似隨意地問道:“朝陽,你們丁洪濤書記,還不發文件嗎?什麼時候宣布你主持工作?”
我點點頭,夾了一筷子青菜,含糊地說:“嗯,這事傳得是五花八門,但具體什麼情況,沒看到官方通知嗎?”
鐘瀟虹一拍筷子到桌子上道:“你還能不能聊天了,我就不信組織上沒給你打招呼,這麼大的事,連區政府門口擦皮鞋的都知道了,何況你個縣長!”
我笑了笑:“鐘書記,我可不是紀委書記,這事確實沒有文件!我也隻是聽說而已。”
我知道,偉正書記今天也跟我談了,意思是目前先冷處理,一切以穩定為重,尤其現在學習14大精神是頭等大事。我對鐘瀟虹是完全信任的,但是鐘瀟虹也有自己信任的人,小道消息就是這個傳出去的。我作為縣長,自然不敢開這個頭。
鐘瀟虹道:“你還是沒把我當自己人。”
說著夾了筷子菜,頗為享受的道:“這種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丁洪濤在咱們市裡工作多年,樹大根深,尤其是在我們光明區當常務副區長的時候,經營了不是一天兩天。他這一出事,整個光明區不少人都睡不著覺。”
我知道話題敏感,就道:“多數肯定是好的!”
鐘瀟虹吐出魚刺,然後拿了桌上的衛生紙包在手裡,丟在了旁邊的垃圾桶:“哎,朝陽,你說……這次我們光明區的常雲超書記調到市裡當副市長後,區裡書記的位子一直空著,接下來,市裡會怎麼考慮?”
我也夾了一塊帶魚,仔細地剔著刺,含糊地說:“市委領導考慮的大事,得通盤權衡。不過,你是區委副書記,資曆能力都夠,順位接替,或者主持全麵工作,也是情理之中吧?”
鐘瀟虹白了我一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我給你說正事,你又在開我玩笑。”
我知道鐘瀟虹資曆不夠,就道:“令狐,應該有機會!”
鐘瀟虹道:“我找你來,就是說這個事啊,我看令狐區長這次,恐怕希望不大。”
“哦?怎麼回事?”我來了興趣。令狐當區長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在光明區和常雲超配合的不錯,接任書記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鐘瀟虹往前湊了湊,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鐘瀟虹幾乎是用氣聲說:“你知道為了調查丁洪濤,有個跑了的白老板吧?就是前段時間鬨得沸沸揚揚,跟丁洪濤關係特彆瓷實的那個。”
“知道,印象太深了。”我放下筷子,“那人以前也到我們東洪縣來過,口氣大得很,怎麼,他……”我隱約猜到了點什麼。
“對,就是他。”鐘瀟虹肯定地點點頭,眼神裡閃過一絲了然,“聽說那個白老板,以前是令狐區長辦公室的常客,走動得非常勤快。現在丁洪濤一出事,那個白老板又聞風先跑了,我看這幾次開會,令狐的狀態都不太對啊。”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丁洪濤的案子,恐怕不會輕易了結,很可能會拔出蘿卜帶出泥,波及到光明區的一些乾部,而令狐作為區長,如果仍然和那個白老板有所牽扯,恐怕很難完全置身事外。
鐘瀟虹語重心長的道:“朝陽,我喊你吃飯,是這個意思,私下裡,他們在議論,書記可能借機要拿下平安和臨平出來的乾部,咱們和令狐可都是張市長從臨平帶出來的,市紀委的在光明區天天找人談話,目的就是要把令狐給拉下去,朝陽啊,你看,這事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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