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屈安軍部長後,我回到辦公室,呂連群隨即跟著走了進來,馬上關上門,一副深感不滿的表情道:“縣長啊,剛剛我問了組織部的同誌,他沒說是誰反應的問題?”
我心裡暗道這呂連群的表現啊,實在是太過積極了,不過這倒也符合他的一貫作風,眼裡隻有縣委一把手,而不在乎這個一把手是誰,這也是不少乾部的生存哲學吧。
我說道:“連群同誌啊,你怎麼能去打聽談話內容,這明顯違規嘛,這要是被領導知道了,很明顯,是要產生誤會的嘛。”
呂連群道:“縣長,您就放心吧,這個同誌我以前擔任組織部長的時候,和他關係不錯,逢年過節我都去拜訪了的。”
我心裡暗道,連群還是沒有沉住氣,像組織部的乾部,那誰都覺得自己和他們是朋友,但是確實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啊。
關於這件事,我不想深究,就道:“連群同誌,組織的談話,咱們要尊重,要保密,好吧。”
呂連群略顯憂心的道:“縣長啊,您說的非常有道理啊,不過我有一個擔心啊,這次沒有宣布丁洪濤被抓啊,怎麼回事,這老丁會不會在到處找人,他萬一再回來,可是對咱們東洪的大好事業不利。”
我也納悶,今天部長來,確實沒有談一句丁洪濤,似乎整個東洪縣是沒有書記一樣,明顯是刻意回避了這個話題,我笑了笑道:“連群同誌啊,組織沒有宣布,那麼洪濤同誌還是我們的縣委書記嘛,這個認識不能變!”
呂連群點頭道:“哎,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朝陽啊,若不是你到東洪縣來,咱們東洪啊,就要被這些腐敗分子徹底搞亂完了……”
聽著呂連群不加修飾拍馬屁的話,我都有些想發笑了,但拍馬屁確實不違規不犯法,能夠臉不紅心不跳的拍馬屁,這倒也是一種本事。
呂連群走了之後,我就想著批發市場的事,就撥通了東投集團董事長張雲飛的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張雲飛那帶著調侃意味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哎呀,我的李縣長!你可太不夠意思了!今天我推了兩個會,專門在市裡等你,結果你放我鴿子,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我帶著歉意解釋:“雲飛啊,實在對不住!是市委臨時安排的行程,屈安軍部長下來調研。部長新官上任,第一次到縣裡,點名要我全程陪同,我實在脫不開身啊。你也知道,丁洪濤同誌那邊出了事,現在縣裡就我一個主持工作的,方方麵麵都得盯緊。”
張雲飛語氣緩和了些:“屈部長去調研?是去宣布由你主持工作的命令吧?你跟我打馬虎眼。”他不等我回答,話鋒一轉,“行了,說正事。你馬上要去省委黨校學習了吧?你之前跟我提過的那個方案,抓緊時間報過來。至於集團能不能支持,現在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事,還得上會討論。我跟你通這個氣,是想讓你明天上午在辦公室等我,我們當麵細聊。”
他接著說:“我勸你動作快點啊。市裡搞批發市場之後,我聽說好幾個縣區都盯著呢。就今天,還有彆的縣的同誌跑到我辦公室打聽,都想一起和我們合辦。曉陽也專門給我打電話,問起你們縣想搞縣級批發市場的事。朝陽啊,我的意見是,你得先拿出個切實可行的方案,特彆是配套資金和土地的問題。”
我說道:“土地指標我可以批,縣裡也有方案,但資金缺口,我初步估計至少得五百萬到八百萬。現在正在對接銀行……”
張雲飛信心滿滿地說:“資金問題你不用太擔心,我們集團的融資渠道還是比較暢通的。不過話說回來,這錢就算是低息,也是借銀行的,利息總得付。跟直接借銀行的錢不一樣的是,由我們集團出麵,條件或許能更優惠些。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具體細節,比如利率上浮下浮幾個點,咱們明天見麵再敲定。你先準備一下,明天詳談。”
我說道:“你這麼好心?條件是啥?”
張雲飛道:“電話裡不談條件嘛!最起碼要見麵溝通嘛!”
掛斷張雲飛的電話,我立刻又讓韓俊去請常務副縣長曹偉兵和分管工業的副縣長馬立新過來一趟,商量明天去市裡對接批發市場項目的事宜。
曹偉兵很快過來了,他聽說要重點推進與東投集團合作的項目,顯得有些顧慮:“縣長,批發市場這個事,咱們是不是太依賴東投集團了?我覺得,咱們自己搞,無非就是劃塊地,建幾個攤位,招幾個管理人員,看起來也不複雜。”
我搖搖頭:“偉兵,你的想法比較務實,但把事情想簡單了。雲飛董事長考慮的是規模效應和品牌管理。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恰恰是關鍵。如果我們不考慮清楚後續的運營、品牌、服務這些問題,簡單地把馬路市場的攤販趕進一個新建的市場裡,很可能造成‘有場無市’的局麵。臟亂差的問題沒解決,反而可能把原有的市場活力搞沒了。我們東洪縣要搞縣級批發市場,不能隻圖個‘首家’的虛名,更要穩紮穩打,確保建成後能真正產生效益,成為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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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明瑞表示讚同:“李書記考慮得很周全。”
聽到楊明瑞喊李書記,曹偉兵的眼都瞪大了看著楊明瑞。補充道:“書記?”
楊明瑞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你剛才沒遇到呂主任嗎?他說的要喊書記了。
我知道這是一種忌諱,專職縣委副書記被稱為書記沒有錯,但是縣長如果被喊書記,則是一種逾越了。
我馬上提醒道:“這個不要亂喊!”
曹偉兵道:“書記,也不是亂喊嘛,你是縣委副書記嘛!”
我知道這個時候要保持政治上的清醒,隨即拿起電話,打給了焦楊,交代了幾句,讓焦楊去找呂連群,不要過頭。放下電話之後,我說道:“明瑞,談談你的看法!”
楊明瑞正色道:“縣長,我們不能為了搶頭銜,就盲目貸款建市場。如果隻是簡單搬遷,商戶不願意進來,或者進來後留不住,那建好的市場就可能閒置,造成巨大浪費。這一點還是要依靠東投集團。”
楊明瑞看問題往往能切中要害,這讓我對他刮目相看。我不禁想到縣裡領導班子未來的搭配問題。曹偉兵執行力強,是個不錯的“二把手”,但開拓性和戰略思維稍顯不足。東洪縣百萬人口,如果外界傳聞屬實,由我擔任縣委書記,那麼選擇誰來做縣長,就顯得至關重要。從權力運行和班子的穩定的角度看,選擇一個執行力強、相對容易配合的縣長,或許更有利於工作推開。但另一方麵,誰又甘願久居人下?任何一個有能力的副手,一旦成為主官,都可能展現出不同的麵貌。如果黨政一把手之間產生矛盾,導致內耗,那對縣裡的發展將是致命的。我在官場時間不算長,但見過的此類教訓不在少數。合則兩利,鬥則兩傷,這個道理誰都懂,但真到了利益關頭,有些人往往難以超脫。
說完了工作,我即將離開東洪縣三個月去學習,內心對縣裡的工作頗有些不舍,也有一絲隱隱的擔憂。
返回東原市區的路上,我特意讓謝白山繞道從工業園區外圍經過。雖然多走幾公裡,但我想親眼看看那裡的進展。隻見一片片廠房拔地而起,比去年這個時候規模大了不少,雖然大部分還沒有正式投產,但工地上忙碌的景象,可以想象到,這裡很可能是一番熱火朝天的氣象。看著眼前的景象,我心裡感慨,這正如昨天雷紅英在電話裡對曉陽說的那樣:學習與不學習,乾事與不乾事,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狀態和格局。
晚上的時候,唐瑞林、屈安軍、郭誌遠和羅致清幾個乾部在市委招待所的包間裡相談甚歡。包間不大,裝修簡單,但勝在安靜。圓桌上擺著幾樣小菜,一瓶平安高粱紅已經下去大半。
在對屈安軍進行了一番祝賀之後,唐瑞林主動提杯,他年紀稍長,麵色紅潤,說話帶著長輩式的親切:“屈部長啊,這個小郭同誌啊,很不錯,當初是主動申請到縣裡工作的吧!”
郭誌遠主動站起來,端著酒杯,略顯拘謹的道:“是,是,唐主席啊,當初還是偉正書記給我談的話!”
唐瑞林居中道:“我四個酒提完了啊,下來這個秘書長帶三個。”
接著唐瑞林看向屈安軍:“這個安軍同誌啊,當初組織上派下去的幾個同誌,你像趙東都是財政局長了,你像這個賈彬都是東投集團的書記了,隻有咱們致遠同誌,還是副縣級。組織上不能區彆對待嘛!”
屈安軍剛剛擔任組織部長,以前在座的唐瑞林和郭誌遠都算是自己領導,在兩人麵前,屈安軍不敢擺架子,但正因為剛來,也沒有把握自己推薦的乾部,於偉正書記就能看的上,就略顯為難的道:“唐主席啊,我肯定會積極呼籲,關鍵還是看書記啊!”
郭誌遠端著酒杯陪笑道:“這個,我在書記麵前,也會敲敲邊鼓。”
說著兩人碰了一杯之後,郭誌遠才道:“哎,小羅同誌,不要站著嘛,坐下說,坐下說!”
屈安軍落座之後,揉了揉領帶,一臉認真的道:“我估計啊,平安縣縣長不太可能,倒是下一步,東洪縣臨平縣這樣的二梯隊,還是有把握。或者,或者你到市直機關來?交通局的局長,一直沒人敢去,你有沒有興趣啊?”
羅致遠這個時候把目光看向了郭誌遠。
郭誌遠側目笑著看向屈安軍道:“交通局,算了算了,爛攤子一個,連續幾任都下來了!內部很複雜,我看咱們啊不要總在條條上,我看還是要去區縣,要去塊塊上嘛,老屈啊,這樣,平安縣啊抱團太嚴重,東洪也算了,李朝陽風氣太盛,他當了書記,縣長還不如小媳婦,就去曹河,曹河和臨平都可以,光明區最好嘛!”
屈安軍瞪大了眼道:“曹河?你願意去曹河?曹河現在的問題還是最大啊,紅旗之前是有意掀開蓋子的,但是市委和市政府為了穩定,沒敢同意,債務問題保守估計二十個億,抓又不敢抓,捂又捂不住,現在曹河縣長梁滿倉都想著要到市直機關了,乾不動了,天天都被人催債,一睜眼都是一群人找他要錢吃飯,上訪的群眾都要進京了。”說著看向了羅致清,“曹河,曹河你願不願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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