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滿倉來到了曹河之後,確實一直是韜光養晦,但人善被人欺,連一個縣屬國有企業的廠長,隨便糊弄一個理由,就敢不來參加縣長主持的會。”
梁滿倉掐滅煙頭,說道“我也算是想清楚了,反正已經不打算乾了,臨走,也要乾掉這個馬廣德,太過分啦。”
鄭紅旗道:“這就對了嘛!之前李顯平的事出了之後,給了大家一次機會了嘛。不知悔改的一律先拿下來。”
梁滿倉忽然問:“紅旗書記,王守謙掛職什麼時候能結束?能不能提前回來?他在公安係統有威信,有他在,很多事推進起來,阻力可能會小一些。”
鄭紅旗搖了搖頭:“王守謙這次去省裡掛職,時間也是固定的,恐怕不好中途叫回來。而且,他之前提副縣長,投票的時那邊還有些不同的聲音,這次掛職也是給他加加分量。暫時是指望不上了。”
鄭紅旗看著梁滿倉,神色嚴肅起來:“梁縣長,拋開這些具體的人和事,你跟我交個底,你覺得棉紡廠的問題,到底在哪裡?”
梁滿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然後抬起頭,目光直視鄭紅旗:“紅旗書記,我懷疑,根子就在於,有人根本就不想棉紡廠好好改,甚至……就想看著它垮掉!”
鄭紅旗眼神一凝:“說具體點。”
梁滿倉繼續道:“我懷疑,棉紡廠內部某些人,和外麵的一些勢力,形成了某種利益勾連。他們可能巴不得企業維持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等著破產清算。然後,他們就可以借著改製、重組、盤活存量資產的名頭,上下其手,將國有資產、特彆是那些土地資源,慢慢蠶食,最後變成某些人的私產!這些年,彆的地方不是沒有這種例子!”
鄭紅旗聽完,沒有立刻說話。在棉紡廠推行改革試點,確實是他試圖探索一條國企解困新路的嘗試,目的是激發內部活力,實現自救。但從目前推進的舉步維艱來看,阻力不僅來自廠內,更有一股若隱若現的外部力量在拉扯、在掣肘。梁滿倉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他自己也隱約有所察覺。
“曹河縣的問題,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鄭紅旗緩緩開口,語氣沉重,“我們能看到問題,甚至能猜到問題可能出在哪些環節、哪些人身上,這不算最難。最難的是,如何找到確鑿的證據啊。所以,滿倉,光抱怨和懷疑不行。”
梁滿倉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紅旗書記,眼下我看,不動縣裡的幾個副縣長,曹河的工業經濟,尤其是國企改革,根本彆想有起色!”
鄭紅旗看著他:“理由?”
梁滿倉語氣激動起來:“苗東方是分管副縣長,可他什麼時候真正推動,開會他要麼不吭聲,要麼就說些‘要穩妥’、‘再研究’的片湯話,實際問題一個不解決!他分管的工業局、企業局那些頭頭,都看他的臉色行事!紅旗書記,不是我推卸責任,是內部的掣肘力量太大了!決不能因為個彆人影響全縣的發展大局!”
鄭紅旗身體微微前傾看著梁滿倉:“縣委對你的工作是全力支持的。滿倉,你既然坐在縣長這個位置上,有些擔子就必須扛起來。你想想,如果你這個縣長都覺得推不動、乾不了,等到市委真的調整班子,換一個新的書記或者縣長過來,人家萬一乾成了,乾好了,那時候,班子裡的同誌會怎麼看我們?市委、市政府的領導會怎麼評價你我在曹河這段時間的工作?那才是真的被動了,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費了。”
這番話,讓梁滿倉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些,也感到了更實質的壓力。他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您說的道理我懂,也不是我不想推,是實在……阻力太大,有時候感覺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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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紅旗追問:“你老說阻力大,內部阻力。到底是誰?以什麼方式在阻撓?不要總是說半截話,說具體的人,具體的事。”
梁滿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了咬牙,低聲道:“我高度懷疑,阻力就來自我們縣政府班子內部!”
“誰?”鄭紅旗目光如電。
梁滿倉吐出三個字:“苗東方。”
鄭紅旗沉默了一下,沒有表現出驚訝。實際上,他也不止一次動過調整苗東方的念頭。但苗東方上麵有苗國中。他為人極其精明,從不公開反對縣委的決策,每次表態都冠冕堂皇,口號喊得比誰都響。可一旦落到具體執行層麵,就能發現他要麼拖遝敷衍。這種“軟抵抗”,比公開唱反調更難對付。
鄭紅旗沉思良久,最終說道:“你的感覺,未必是空穴來風啊。但調整一個縣委常委、副縣長,不是小事。要從長計議,謀定而後動。但縣政府的日常工作,尤其是國企改革,不能停。你要拿出縣長的魄力來!”
12月20日,曹河縣政府常務會議室。氣氛比往常更加凝重。
縣長梁滿倉沒有繞任何彎子,開門見山:“今天的常務會,隻研究一個議題:全縣國有企業改革,特彆是棉紡廠試點工作的推進。情況大家都清楚,棉紡廠的問題已經捂不住了,成了全市關注的焦點,也到了非改不可、不改就死的邊緣。怎麼改?縣委、縣政府的態度是明確的,決心是堅定的。目前,就是要集中力量,先打好棉紡廠這場攻堅戰,優先從土地問題上解決資金問題,摸索經驗,樹立樣板。國有企業這麼多,問題各有不同,但棉紡廠的問題最典型,矛盾最集中,前期我們也做了大量調研。所以,困難再大,也要上!也要打贏這一仗。”
他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位副縣長,尤其是在苗東方臉上停留了片刻,語氣加重:“從今天起,縣政府成立棉紡廠改革專項工作領導小組,我任組長,相關分管副縣長和部門一把手為成員。任務層層分解,責任落實到人,時限明確到天。每周調度,每半月我要聽一次實質性進展彙報!”
到本月底,如果棉紡廠的改革方案還拿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能解決實際問題的本子,還解決不了土地問題,如果相關工作還是推不動、沒進展,那就說明相關分管領導、責任部門的能力和態度,與當前艱巨的改革任務不相適應!縣政府將毫不猶豫地向縣委甚至市委提出建議,調整工作分工,調整崗位安排!”
他的話擲地有聲,在安靜的會議室裡回蕩。幾位副縣長神色各異,有的低頭記錄,有的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茶杯。
苗東方坐得筆直,臉上依舊是他那副沉靜如水的表情,隻是握著鋼筆的手指,關節發白。
梁滿倉直接將鋼筆拍在桌子上,說道:“來,表態,滿倉同誌,你在抓工業,你要帶頭!”
梁滿倉猶豫了下道:“縣長,土地問題的解決我無法表態,我不是管土地的副縣長,土地問題解決不了,錢的問題就解決不了,這要表態,也要分管土地的副縣長先表態!”
孫浩宇是抓農業和土地的副縣長,聽完之後,笑著道:“哎,這個苗縣長啊,你這個態度我不了認可啊,土地隻是其中的一環,關鍵是錢,現在棉紡廠是缺錢啊,如果財政能拿出錢來,也就不存在土地問題,我看這事,應該管財政的副縣長先表態嘛!”
曹河縣管財政的常務副縣長是個女同誌,生病住院已經有了些時間,具體工作都有梁滿倉親自再抓,梁滿倉聽完之後氣的渾身哆嗦,直接拍了拍桌子道:“苗東方,我現在是要你的表態!”
長條形的會議桌上坐著一眾局長,會議桌下麵還坐著一眾縣政府辦的工作人員和乾部。縣政府辦副主任老陳坐在梁滿倉的側後方,以後看到梁滿倉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苗東方不疾不徐,緊皺眉頭,看向了國土局長梁天野,就道:“梁局長,你怎麼回事,縣長都要罵人了,你還在那裡喝茶?你說,這個土地問題,能不能解決!”
梁天野趕忙把水杯放下,抬手擦了一把嘴,馬上站起來,很是無辜的道:“國土這邊把材料都找齊了,證據材料都有,但是西街的乾部群眾不認啊,我們呢這個確實沒辦法。這個要看城關鎮,要看苗樹根。”
公安局副局長孟偉江趕緊低頭看起了材料,生怕有人點到自己的名字。
孫浩宇直接掏出一包煙,一支一支的丟給與會的乾部。一邊頗為自在的點煙,一邊揚起下巴點了點城關鎮長陸東坡。抽了口煙才說道:“老陸,東坡同誌,其實啊我看國土局的天野同誌把話說到根子上了。你們城關鎮是要落實主體責任嘛,明明一個村裡的事,非得讓咱們梁縣長來親自過問,這你們一級黨委政府的權威何在,能力何在?一個村你們都搞不定?”
陸東坡夾著煙,倒是沒有點,直接看著梁滿倉道:“梁縣長啊,我們城關鎮是想管,但是這事牽扯到縣屬國有企業,我們城關鎮管,那純粹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此話一出,會場裡哄堂大笑起來。
苗國中側臉看了看梁滿倉,梁滿倉臉色通紅,鼻氣極重,整個手都在微微顫抖。
苗國中趕忙製止道:“什麼場合,什麼瞎子點燈。談解決問題,隻會推卸責任!我帶頭表態啊,隻要土地問題解決了,我保證解決棉紡廠的問題。
孫浩宇隔著梁滿倉,敲了敲桌子看向苗東方,說道:“東方縣長,你這樣,可是不夠意思了。這不是又轉回來咱們梁縣長提的第一個問題嘛。無限循環,不是浪費大家時間嗎?我看,乾脆讓梁縣長自己給自己表態算了。”
此話一出,會場裡又是一陣壓抑不住的哄笑。
梁滿倉一拍桌子,指著會場裡的眾人,哆哆嗦嗦的道:“你們,你們,你們太過分了……散會”
梁滿倉深吸一口氣,撐著桌麵,想要像往常一樣利落地站起身。
就在這一刹那,一股毫無征兆的劇痛,從他後腦的某個點猛地貫入,橫穿整個顱腔,直抵前額!仿佛顱骨內有什麼東西猛地炸開了。耳朵裡“嗡”的一聲長鳴,外界所有的聲音逐漸模糊,會場裡的人麵相全部扭曲。
梁滿倉一下就栽倒了會議桌的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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