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笑笑非常懂事,立刻端起酒杯站起來,誠懇地說:“呂主任,我是晚輩,以後還請呂主任多多指教!”
呂連群連忙舉杯,連說不敢當。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越發融洽。呂連群打了個飽嗝,借著酒意,身體微微前傾,看著我的眼睛,推心置腹地說道:“書記,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呂連群……是真羨慕蔣主任,能跟在您身邊工作。要是……要是我還有機會,能到曹河來,繼續跟著您乾,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唉,可惜啊,也就想想,估計是沒這個希望嘍。”他說完,眼神裡流露出真實的期盼和些許黯然。
旁邊的韓俊也趁機插話,半開玩笑半認真:“呂主任,您這話可把我的詞兒搶了啊!李書記也是我的老領導,我做夢都想再跟著領導學習呢!”
兩人一唱一和,氣氛熱烈。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這個時候,就要看呂連群是真心實意,還是僅僅酒後說說而已。
呂連群又轉向蔣笑笑,語重心長地傳授起經驗來,話裡話外卻像是在表露心跡:“笑笑主任,在領導身邊工作,最關鍵的是什麼?是忠誠,是悟性!領導指東,你不能往西;領導想到的,你要提前想到;領導沒想到的,你也要替他考慮到。你能跟著李書記,是天大的福氣,也是天大的機會,要珍惜啊!”
蔣笑笑笑著連連稱是。
我看著呂連群,放下筷子,仿佛隨意地開口:“連群主任,聽你這話裡的意思,是真想來曹河工作?”
呂連群身體一震,酒似乎醒了幾分,立刻坐直了,鄭重說道:“書記,我呂連群從來不說假話!在東洪,新書記來了,肯定要用自己信得過的人,這是官場鐵律。我這個‘三朝元老’,再賴在縣委辦主任的位置上,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也妨礙新書記開展工作。如果能有機會到您麾下效力,哪怕職位低一點,我都心甘情願!”
旁邊的蔣笑笑臉上極快地掠過一絲疑惑。她大概在想,如果呂連群真來了,以他的資曆和能力,必然要占據重要位置,那她自己這個縣委辦副主任的前景……
我不動聲色,緩緩說道:“連群,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縣委辦主任這個位置,確實不合適,曹河這邊已經有笑笑了。不過……”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呂連群瞬間屏住呼吸的樣子,“倒是有一個崗位,目前空缺,也正需要一位像你這樣原則性強、經驗豐富、能壓得住陣腳的老同誌。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試著去爭取一下。”
呂連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急聲問:“書記,您說!隻要能在您身邊工作,什麼崗位我都願意!不會我老呂可以學!”
我看著他的眼睛,清晰地說道:“曹河縣的政法委書記,因為丁剛的事,一直空缺,由副書記代管。組織上已經同意,可以從全市範圍內統籌調配乾部,加強曹河班子力量。這個位置,你覺得怎麼樣?”
“政法委書記?!”呂連群倒吸一口涼氣,顯然這個提議超出了他的預期。政法委書記是縣委常委,實權位置,主管公檢法司,地位遠比縣委辦主任重要。他臉上迅速湧現出激動幾乎沒有猶豫,立刻端起酒杯,雙手有些發顫:“書記!我……我願意!太願意了!感謝書記信任!我呂連群彆的不敢說,對黨忠誠,聽指揮,守紀律,堅決執行您的指示!這個崗位,我一定給您守好!”
韓俊也眼巴巴地看著我。我知道他也是個能乾的人,但畢竟年輕,資曆尚淺。如果把他帶到曹河,平台限製,短期內很難解決正處級。我對他笑了笑:“韓俊啊,你還年輕,有衝勁。我也不好一次從東洪挖走太多乾部。如果你有意動一動,我可以向市政府辦公室那邊推薦一下。紅旗市長那邊秘書長還沒配,侯成功副市長那邊也缺人手。市政府辦公室也缺副主任,不過一時半會解決不了。”
韓俊聞言,眼中爆發出驚喜。能從縣裡跳到市政府辦公室,服務市領導,無疑是條捷徑。他立刻端起酒杯,連敬了我兩杯,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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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不會把話說滿:“當然,我也不是組織部長,不能‘批發帽子’。隻能儘力推薦,成不成,還得看機緣和領導們的考慮。”
兩人自然是千恩萬謝,又是一番表忠心和恭維。這頓飯,目的圓滿達成。
時間悄然滑到元旦。嶄新的1993年來了。按照規定放假一天,但對於體製內許多人來說,這個日子從來不隻是休息。我自然也不例外,利用這個時間,分彆給張叔、鐘書記、永林市長重要的老領導打了電話,彙報到曹河後的初步工作情況,表達感謝和繼續爭取支持的意願。這是必要的政治禮節,也是了解上層動態的窗口。
而此時此刻,在曹河,乃至在市裡,另一些人也沒閒著。
晚上時候,在市委家屬院一家裝修雅致的菜館包間裡,一場小範圍的飯局正在進行。
做東的是苗東方,作陪的是他的二叔、前曹河縣委書記苗國中,而被邀請的主賓,則是市委組織部部長屈安軍。市政協主席唐瑞林作為中間人,也赫然在座。
包間裡暖意融融,菜肴精致,酒是年份茅台。苗國中雖已退居二線,但氣度儼然,說話中氣十足。唐瑞林則顯得頗為超脫灑然,作為市政,協主席,他如今的工作主要是調研視察、參政議政,地位超然,影響力卻不容小覷。
幾杯酒過後,氣氛熱絡起來。唐瑞林主動端起酒杯,臉上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對屈安軍說道:“安軍部長啊,咱們這革命的事業,就像跑接力賽,一棒接一棒,總要交給可靠的接班人,才能薪火相傳,越乾越興旺嘛!”
他目光慈祥地看向苗東方,“東方同誌,我很早就認識了,在曹河紮實乾了這麼多年,年輕有為,是棵好苗子。這次關於他進步的事情,安軍部長,你還是要多考慮,多關心嘛。”
屈安軍端起酒杯,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這樣的酒局對組織部長來講實在是太多了。但他的眼神裡透著謹慎,他先跟唐瑞林碰了一下,又對苗國中示意,才緩緩說道:“瑞林主席,國忠主任,不是我在這裡故意拖著不辦,或者不給你們二位老領導麵子。我得先把情況講清楚,這次的事情,比咱們原先想象的可能要複雜一些。”
他放下酒杯,拿起濕毛巾擦了擦手,語氣變得正式:“曹河縣,現在是於書記親自關注、直接聯係的點。下一步市委常委會要建立常委聯係區縣製度,十一位常委一人包一個區縣,於書記當仁不讓,自己主動提出聯係曹河。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曹河在於書記心中的分量極重,任何人事安排,要符合於書記的整體考量。”
苗東方連忙接話,臉上的笑容頗為敬重:“部長,於書記親自聯係我們曹河,這是對我們曹河最大的關心和鞭策,我們全縣上下都感到非常振奮,這是對我們工作最大的支持!”
屈安軍看了苗東方一眼,笑了笑,不置可否,繼續說道:“東方同誌在縣裡,算是年輕的‘老資格’了,不到四十歲,已經是縣委常委、副縣長,這發展速度已經很快了。這次你想更進一步,從感情上,我非常理解。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
他喝了口茶水,伸出三根手指:“但是,東方啊,你麵前至少有三個問題,或者說三關,要過。第一,梁滿倉同誌,他現在還是縣長。雖然他個人因為身體和情緒原因,多次向市委表示不想乾了,但於書記並沒有明確點頭同意。所以,從組織程序上講,縣長位子並沒有空出來。他還是你們的縣長,隻是在病休。這是前提。”
“第二,”屈安軍屈下第二根手指,“你前麵,還排著一位常務副縣長,方雲英。方雲英同誌還不到五十歲,按規定,女乾部在基層擔任政府主官的例子相對少,但也不是沒有。於書記一貫重視培養選拔女乾部,這是有目共睹的。下一步,如果考慮調整,讓方雲英同誌接任縣長,從政策上、從乾部結構優化上,都是一種可能的選擇。而且,”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方家的影響力雖然不比當年,但方雲英的侄子方建勇,現在是國家部委的副司長,手裡掌握著農業扶貧方麵的項目和資金審批權。他那個司,對地方來說,有時候說話是很有分量的,不比以往啊。市裡、包括於書記,對方建勇這條線,多少也要給幾分麵子。這是客觀存在的因素。”
唐瑞林聽到這裡,搖了搖頭,插話道:“安軍部長,你對市裡一些更深層的情況,可能不如我清楚。方建勇當年在擔任市府秘書長的時候,還兼著財政局局長,大權在握,有些做法,於書記是頗有微詞的,心裡對他是有看法的。所以我認為,於書記不一定會因為方建勇的關係,就傾向於讓方雲英上。相反,於書記非常警惕和反對‘本地乾部在本地拔擢’形成的各種關係網。方雲英和於書記之間,並沒有特殊的淵源和私交,我認為她上的可能性,其實並不大。”他說完,看了一眼苗東方。苗東方配合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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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安軍不反駁,也不附和,隻是平靜地屈下了第三根手指:“主席說的再理,不過這第三點,也是我認為目前最關鍵的一點。市委,特彆是於書記,對李朝陽同誌非常看重,非常信任。這次派他去曹河,是寄予厚望的。縣長作為縣委副書記、政府一把手,是書記最重要的搭檔。這個人選,必須得到李朝陽同誌的認可和積極配合。沒有李朝陽同誌的點頭和支持,你這個縣長,就算市委硬派下去,未來的工作也會非常彆扭,難以開展,考核這一關就更難過了。李朝陽的意見,在市委考慮曹河縣長人選時,分量會很重。”
苗東方聞言,神色凝重起來,不自覺地想起了乾部大會上於偉正那“粉身碎骨”四個字,那沉甸甸的警告,以及李朝陽當時沉穩如水的反應。他沉吟道:“部長提醒的是。李書記……確實,於書記那‘粉身碎骨’四個字,就是為他撐腰鼓勁的。我們……是得更加慎重地處理好和李書記的關係。”
屈安軍沒有給出任何明確的承諾,但這頓飯的目的顯然達到了——苗東方通過苗國中和唐瑞林的麵子,與屈安軍這位掌管乾部升遷大權的組織部長,進行了一次深入的的溝通,表達了訴求,也探聽到了上麵的難處和考量。關係加深了,信息溝通了,剩下的,就是各自努力,等待時機。
唐瑞林插話道:“實在不行,就去外地嘛,趙文靜也不可能在平安提起來,東方,你去平安縣!”
苗東方趕忙擺手:“算了算了,我寧願不提拔,也不去平安縣,那地方,複雜,複雜!”
屈安軍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道:“想在本地調整,目前來看,太難了。不過,你們也彆灰心喪氣,我和老苗主任,都是老朋友了。書記那裡,我儘量!”
唐瑞林道:“啊,東方啊,你必須和部長加深一個,這個羅誌清,就是部長和我,一手安排的。”
屈安軍碰杯之後,心裡暗道:“沒辦法比啊,羅誌清是秘書長的人,於書記多少要給些苗子,苗家的人在曹河本地是本地大族,但是苗國中在書記那裡,沒多少影響力。甚至那天開會,書記就是在指桑罵槐!”
飯後,苗東方和苗國中將略有酒意的屈安軍、唐瑞林恭敬地送上車。看著車子駛遠,苗東方才坐進苗國中的專車,親自開車送二叔回家。
車裡開著暖風,很安靜。苗國中靠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片刻。
苗東方忽然開口,聲音帶著酒後的微醺和曆經滄桑的深沉:“二叔,你覺得,這事兒有幾分把握?”
苗國中睜開眼,專注地看著前方夜色中的街道,緩緩說道:“東方啊,事在人為。屈部長雖然沒鬆口,但話裡的意思,也未必全無希望。關鍵還是得看李朝陽的態度,你要做好配合,彆和他對著乾,曹河比咱們家腰粗的多的是。”
苗東方自然明白,曹河幾個大家族裡,背後都有廳級以上的乾部,是啊,如果連廳級乾部都沒有,在縣城也算不上家族,稱不上大哥。
苗國中轉過頭,看著侄子剛毅的側臉,語重心長地提醒:“東方,有句話二叔得提醒你。棉紡廠那塊地,還有西街那些事,你們現在儘量少摻和,能撇清就撇清。那不是財富,現在是火藥桶!”
苗東方嘴角扯動了一下:“二叔,您放心,我心裡有數。我躲的遠遠的。再說那塊地是村集體的,也是曆史遺留問題。我肯定不會明著出麵,我的態度就是支持黨委政府。他們要真有本事,把苗樹根那幫人擺平,把地的事理順,我樂見其成。
“樹根?就憑他們幾個,要不是這些年有你在上麵照應著,就憑他們那點拳腳,能在縣裡站住腳?早被人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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