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蘭回到宅子,先是將瓦罐送入廚房,便抬腳去了後院。
此時,剛從新鋪子回來的小溪,正溫柔地逗弄著懷中的小兒子。
明睿特彆愛笑,咯咯咯的笑聲,在房間裡響個不停。
“夫人,小少爺長得可真快,奴婢瞧著似乎又長高了不少呢!”坐在凳子上縫縫補補的白芷,眉眼彎彎,輕聲說道。
“你若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好像確實長了一些,果然應了那句話,小孩子就如同那破土而出的春筍,見風長,一天一個變化。”
小溪滿眼溫柔,輕輕地親了親小兒子那白嫩的臉頰,嘴角泛起一抹好看的笑容。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小少爺長這麼大了,年後就滿周歲了,若是走路早,大概已經可以扶著東西走路了。”
白芷感慨萬千,不知不覺,她來到這個家,已將近半年。這半年,是她失去爹娘後,過得最為舒心的日子。
不僅遠離了舅母的指桑罵槐,也少了那些表哥表姐們的嘲笑。再也不用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豬晚,累得要死,卻不敢敞開肚皮吃飯。
說起來,她似乎還得感激舅母將自己賣給人牙子,不然又怎能有如今這般好日子。
以前,她連清粥都吃不飽,如今,吃得最差的,也是那糙米乾飯,而且可以敞開肚皮吃飯,再也不會有人狠狠瞪自己了。
隔三差五還能吃頓麵食,菜品更是不差,每頓從不會少於兩道菜。
不知比那臭烘烘的鹹菜疙瘩美味多少倍,衣裳與被褥皆是嶄新的,走在街上,再也不會有人將自己當成那可憐的乞丐。
“想什麼呢!如此入神?”小溪見白芷突然默不作聲,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白芷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奴婢以前聽過一句話,覺得似乎很有道理。”說完,不禁陷入一段塵封許久的往事中。
“哦!什麼話?不妨說來聽聽。”小溪瞬間來了興趣。
“奴婢未被賣入牙行之前,村裡有個老秀才,年輕時因科舉屢次失利,外加媳婦不堪忍受一貧如洗的生活,趁著他熟睡之際,帶著年幼的女兒離開了家,自此杳無音訊。
在這雙重打擊之下,他大病一場,病愈之後,便變得有些神神叨叨。
隻要天氣轉暖,便能瞧見他立於村口的桂花樹下,教一群幼童讀書識字,或是吟詩誦詞。
由於他從不動手打罵孩子們,村裡的大人也就放下心來,隨了他,任由他東一句,西一句地,給孩子們講課。
無需花費一文錢束修,就能讀書認字,大家自是無比高興。
如果哪日沒有看到老秀才的身影,村民便會去家中查看,結果才發現,原來是老人家病了,大家便會輪流去照顧,隻盼他早日好起來,繼續教孩子們讀書識字。
桂花樹下,也由最初的三五個孩童,慢慢演變成了十幾個,有男有女,孩子們很喜歡同老人家一同讀書,或許是在其中尋覓到了成就感,老秀才教得極具耐心。
每次路過,都能聽到孩子們那朗朗的讀書聲,而記憶最深的一句話,便是“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其大致意思便是福禍相依。
奴婢看似被親人所賣,是不幸的,但與那寄人籬下的日子相較,奴婢覺得如今吃穿不愁,還有月錢可拿,很幸福。”
聽了白芷的話,小溪不禁對那個老秀才心生憐憫。
有些讀書人終其一生,也未必能金榜題名,更有甚者,為了讀書,讓原本溫馨的小家,變得支離破碎,妻離子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