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常海玉和她的丈夫常青,是這一批的幾十人中唯二沒有學曆記錄的人。
而且近千人中,隻有她和常青來自海南。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援建計劃在當年可是一個涉及麵極廣、審查極其嚴格的大型計劃,常海玉和常青沒有任何學曆記錄,出身背景也基本可以用貧瘠來形容雙珠村,一個他聽都沒有聽過的小漁村的名字。
沒有學曆,沒有背景,沒有人脈,這樣的兩個人卻在援建計劃中和其他高級知識分子被第一批送到這裡……
陸霄其實很想從這個切入點追查下去,但是事情已經過去幾十年,能找到這些留庫的資料已經十分不易,再想查更多卻也是不可能了。
還是得從了解內幕的人入手。
比如說,柳珩。
問完,陸霄緊緊的盯著柳珩,生怕漏下他麵上的任何一絲神情變化。
但是柳珩看起來比他想得要輕鬆很多,他甚至微微笑了笑:
“小陸同誌,你的問題我可以回答,但是我有一點好奇,你覺得海玉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或者說,你猜是為了什麼?
不要誤會,這不是我的惡趣味。我很久以前,也抱著和你一樣的疑問,是很久之後才得到的答案,所以我很好奇,像你這樣聰明的年輕人,會不會比我當年猜得更接近事實一些。”
“我猜……”
沒想到柳珩會這麼問,陸霄反而有點語塞。
事實上,關於常海玉的出身和目的,他的確有過許多天馬行空的猜想,但是落實到現實中就顯得太荒謬鱗片,珍珠、玉一樣的骨頭……他甚至想過常海玉會不會就是核心區的那條白魚。
這些離譜的猜想顯然是沒辦法說出口的,真說出來,柳珩隻怕是會覺得自己比他還瘋。
所以略微沉吟之後,陸霄試探著開口:
“我猜……常奶奶是有什麼必須要在這裡才能做的事,因此才來的這裡。但是具體是什麼我就猜不到了……”
柳珩原本含著笑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他盯著陸霄看了半晌,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
“你才見了海玉兩次就已經想到這了啊。”
看來還真是。
陸霄沒有急著追問,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等柳珩說下去。
“小陸,我接下來說的東西你聽著可能會覺得有些荒謬……但我必須要先強調,我是清醒的,這些並不是胡話。”
柳珩嘴角的笑容消失,表情變得嚴肅又認真:
“你相信一個人可能不是人……或者說,不完全是人嗎?”
他緊緊的盯著陸霄,生怕陸霄下一秒會笑起來,然後說些‘你在開什麼玩笑啊’之類的話。
然而陸霄沒有。
他點了點頭:
“我相信。”
這下反而是柳珩有點懵了。
他甚至已經想好陸霄如果不信的話要怎麼樣證明自己的論斷。
但他水靈靈的就說相信了。
“柳老,您彆誤會,我不是糊弄您,我是真的相信。”
見柳珩的表情有些無措,陸霄主動開口解釋:
“具體的原因我不能細說,我隻能說我在工作中接觸到的事物,能讓我得出這件事可以相信的結論。”
這話並非托詞,陸霄是真的可以相信。
前幾日緊急會議上,‘第六伊甸’啟動的那個人體實驗計劃。
雖然目前還處於最初級的階段,但是他們的最終目的,不就是讓人變得不是人……或者說,不完全是人嗎。
“你的工作……難怪之前海玉說你和她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一樣的。”
柳珩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常海玉曾經說過,自己和她來到這裡的目的是一樣的?
陸霄心中一動。
如果說最開始的目的,他是為了解鎖圖鑒,在之後則是為了調查這個存在時間可能最久的長青坐標。
常海玉會是哪一個?
她也是圖鑒係統的擁有者?還是說……她也知道長青坐標?
說起來,常海玉的丈夫,就叫常青……
雖然是不同的字,但是陸霄總覺得這其中會不會有些什麼微妙的聯係。
“海玉究竟是什麼……其實我也很難回答,因為她沒有明確的告訴過我。
後來想想她最早一次暗示我,應該是在她丈夫去世之後的那幾年,有一次我喝多了,實在沒有控製住自己跟她表明心跡,告訴她我不在乎她是不是寡婦,希望她能給我一個愛護、保護她和孩子的機會,但是她拒絕了我。
她抱著我說她明白我的心意,但是不行,她不是人……
因為當時喝得迷迷糊糊,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以為是我聽錯了,我以為她在說我和她表白,我不是人……
後來她的身體越來越不好……直到有一年山裡大旱。
你應該也已經發現了,海玉需要水,需要很多很多的水……那一年的雨季就像旱季,井是乾的,溪流和河也是乾的……僅有的水都是按人頭分配的。
月歌那時候去山下上學了,海玉自己在山上住。要不是我砸開她家門,海玉可能那一年就已經……
也是那一次,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柳珩的聲音變得有些虛無:
“人的皮膚乾裂的時候,會露出皮膚下的血肉,對吧?但海玉的不是。
她的身上乾得裂開了大大小小的口子,但是卻沒有流血,露出來的肉也不是紫紅色的,而是很淡很淡的黃白……傷口上結了薄薄的痂,泛著很好看的、很閃耀的光,就像,就像……”
“珍珠?”
“對,珍珠。”
柳珩深深的看了陸霄一眼:
“至於你剛剛問的問題我可以肯定的回複你,是的,海玉來到這裡,援建人員隻是一個掩飾,她是來這裡送東西的。”
“什麼東西?”
“她沒有說。”
柳珩搖了搖頭:
“我也問過,她不肯告訴我。不過後來她有問過我一個問題,我想可能和她送來的東西有關。
她跟我說,在她的家鄉,有一種特彆漂亮的鳥兒。
那種鳥兒又特彆漂亮的藍色羽毛,和孔雀很像,但是比孔雀的羽毛更華麗、更漂亮,叫起來也很動聽……她特彆喜歡那種鳥兒。
有一次她問我,想不想看看這種鳥,我就笑,那種鳥兒隻在海南有,我要怎麼看得到?這輩子都紮在山裡了。出不去的。
她就和我笑,說萬一呢,萬一能看到呢。
我隻當她在和我逗趣,也沒多想。
直到後來有一年,我真的看到了一隻她說的那種鳥兒。”
(十二點前還有一章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