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蘇郎中背著藥箱匆匆趕來。
他蹲在蘇正祿身邊，搭脈、看舌苔，臉色越來越沉。
半晌，他站起身，對著圍上來的大房眾人搖了搖頭：“老大哥這是鬱氣攻心，加上舊疾複發，情況不太好。”
張氏一聽，當即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都怪我！都怪我沒管好嬌嬌！要是老頭子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蘇嬌躲在房門後，她似乎是被嚇到了，聽到了外麵的對話，乾脆躲進了屋子不出來了。
蘇有書拿著藥方，剛要去抓藥，就聽見院外傳來蘇文濤的聲音：“大伯，爺爺怎麼樣了？我剛從縣衙回來，就聽說爺爺暈倒了。”
蘇文濤走進院子，見蘇正祿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心裡也是一沉。
他走上前，對著蘇郎中拱了拱手：“蘇郎中，我爺爺的病，還有辦法嗎？”
“難啊。”蘇郎中歎了口氣，“老大哥這病本就需要靜養，可你們家天天吵鬨，他這身子哪禁得住折騰？要是再受點刺激，怕是……”
蘇文濤皺了皺眉，看向蘇有書：“大伯，抓藥的錢夠嗎？不夠的話，我這裡有。”
蘇有書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支支吾吾地說：“夠……夠的，我這就去抓藥。
”他想起自己私吞的那二十兩銀子，心裡滿是愧疚，卻又沒勇氣說出來。
張氏見蘇文濤來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拉著他的胳膊哭道：“文濤啊，你快救救你爺爺！都是我們不好，不該總惹他生氣！你要是有辦法，就幫幫我們吧！”
蘇文濤歎了口氣：“二奶奶，我也想幫爺爺，可治病得聽郎中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讓爺爺靜養，你們彆再吵鬨了。”
正說著，院門口又傳來一陣腳步聲。眾人回頭一看，隻見蘇有山和陳氏走了進來。
蘇有山剛剛在劈柴，挽起的衣袖還沒落下，陳氏正在準備一大家的晚飯，也是神色凝重。
蘇郎中開的新方子比之前貴了三成，光是一味野山參須就抵得上大房半月的嚼用。
蘇有書捏著藥方去抓藥，掌櫃的把銀子秤得叮當響，他看著銀錠子一點點變少，心疼得指尖都在抖。
回到家，張氏正守在蘇正祿炕邊，用小勺一點點喂他喝米湯。
見蘇有書進來，她連忙抬頭：“藥抓回來了？快煎上，彆耽誤了時辰。”
蘇有書“嗯”了一聲，卻沒立刻動，磨蹭著把藥包放在桌上：“娘，這次藥錢……花了二兩。”
張氏舀米湯的手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可看著炕上還沒醒的蘇正祿，還是咬了咬牙：“二兩就二兩，隻要你爹能好，花多少都值！”
這話落在孫杏夢耳裡，她攥著衣角的手緊了緊。
方才蘇有書去抓藥時，她偷偷跟去藥鋪，早知道藥錢多少。
二兩銀子，夠給孩子做兩身厚實的冬衣，夠文博去鎮上買兩本新書了。
她忍不住小聲嘀咕：“這藥喝了快一個月了，也沒見好多少……”
蘇文博坐在門檻上，手裡攥著個破了口的瓷碗，也跟著附和：“是啊爹，郎中都說這病難治，不如省著點錢，給爺爺買點好吃的補補，說不定還舒坦些。”
蘇有書本就心疼銀子，被妻兒這麼一說，更猶豫了，站在藥包前遲遲沒動。
小張氏端著水盆進來，見這情形，也幫腔道：“咱們家本就不寬裕，這藥錢像流水似的花，要是最後……不是白扔錢嗎？”
幾人正低聲議論，炕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蘇正祿不知何時醒了，眼睛半睜著，臉色比剛才更白，嘴唇動了動，卻沒力氣說話。
眾人嚇了一跳，張氏連忙撲過去：“老頭子，你聽見我們說話了？你彆多想，藥馬上就煎，咱們好好治病！”
蘇正祿沒應聲，隻是眼神暗了暗，落在桌上的藥包上，又緩緩移開。
接下來幾日，大房的氣氛越發壓抑。
張氏每日守著蘇正祿煎藥、喂藥，手都熬得紅腫，可蘇正祿的身子卻不見好轉，反而連說話的力氣都少了。
蘇有書每次去抓藥，回來都要唉聲歎氣半天，孫杏夢更是天天在屋裡數著銅板，生怕哪日米缸見了底。
這天傍晚，蘇文浩從外麵晃悠回來，一進門就聞到濃重的藥味，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瘸著腿走到廚房門口，見張氏正蹲在灶前煽火，藥罐裡的藥湯咕嘟咕嘟冒泡，便靠在門框上嘟囔：“奶奶，我看這藥彆煎了，花再多的錢也治不好這病，純屬浪費！”
他聲音不大，卻偏偏被裡屋剛醒的蘇正祿聽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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