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入夏後,每到正午時分,街上的行人就少了很多。
秦家。
梧桐濃蔭遮了朱牆,秦王府的錦鯉池邊新栽了幾叢睡蓮,粉白花瓣浮在水麵,映著簷角垂落的柳絲。
蘇蓁正陪著秦老夫人納涼,就見門房來報:“王妃,公主府來人了,說丹陽郡主下月初六要成婚,遞來了喜帖。”
秦老夫人愣了愣,隨即笑道:“倒是沒想到,薛瓊枝這丫頭竟也定了親事。”
蘇蓁接過喜帖,朱紅封麵上繡著纏枝蓮紋,落款是貞明公主府,新郎官一欄寫著“陸景明”。
“陸景明?”秦辭恰好從書房出來,瞥見喜帖上的名字,眉梢微挑,“倒是個有意思的人選。”
這陸景明是寒門出身,憑科舉入了翰林院,雖無顯赫家世,卻以才學聞名,性情沉穩溫潤,且是出了名的孝子——他母親臥病多年,他每日下值後必親自奉湯煎藥,京中不少人家都暗讚他品性端正。
沒人想到貞明公主會選中這樣一個女婿,更沒人想到心高氣傲的薛瓊枝會點頭應允。
此事的緣由,要從三月前的一場宮宴說起。
那日禦花園的瓊花正開得盛,薛瓊枝跟著貞明公主赴宴,席間被幾位貴女明裡暗裡諷刺她是個過了年紀的姑娘。
她沒忍住又與人爭執了一番,雖然大家都看在她娘是郡主的份上,但還是把她氣的夠嗆。
之後借故離席,獨自坐在湖邊垂淚。
恰在此時,陸景明因奉旨送翰林院的典籍入宮,路過湖邊,見她孤身落淚,並未上前驚擾,隻在不遠處的石桌上放下一方乾淨的帕子,便悄然離去。
薛瓊枝見那帕子繡著簡單的蘭草紋,質地也很一般,本也沒放在心上。
結果後來她無意間聽聞,這陸景明雖官職不高,卻在同僚中頗有口碑,更難得的是,他從未因她的年紀而有過半分輕視,反倒在一次文人雅集中,公正評價過她的書法“筆力不俗,頗有風骨”。
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是五月間的一場雨。
那日她陪貞明公主去相國寺上香,返程時遇大雨,馬車陷在泥中動彈不得。
恰逢陸景明護送母親就醫路過,他二話不說,脫下官袍墊在車輪下,親自挽起衣袖推車,泥濘濺了滿身也毫不在意。
事後他母親執意要向公主道謝,薛瓊枝才看清,這位年輕編修雖一身狼狽,眼神卻清明坦蕩,對她行禮時不卑不亢,既無諂媚,也無回避。
貞明公主本就愁女兒的婚事,見薛瓊枝對陸景明並無反感,便私下派人打聽。
得知陸景明雖家境普通,卻前途可期,且對母親至孝,尤其是想到自己的駙馬也是這樣的門戶中挑選的,便主動托媒人去說親。
起初薛瓊枝是猶豫的——她自幼嬌生慣養,何曾想過要嫁入這樣的普通人家?
可夜裡輾轉反側,想起那些年追逐秦辭時的卑微,想起京中貴女們的嘲諷,想起陸景明兩次相遇時的尊重與坦蕩。
鬼使神差的就同意了。
更讓她動容的是,陸景明托媒人帶話:“郡主品性高潔,隻是過往遇人不淑。景明不才,願以餘生相護,不求榮華,隻求夫妻和睦,晨昏相伴。”
沒有豪言壯語,卻字字懇切。
薛瓊枝握著那紙條,忽然紅了眼眶。
她也算是體會到了被旁人珍惜的感受。
於是她對著貞明公主點了頭:“女兒願意,隻有一條我要嫁出去,不要招婿。”
貞明公主左思右想了半日,想到自己的女兒好不容易鬆口了。
這陸家也家世簡單,有自己在,在京也翻不出什麼天,再加上女兒的年紀也大了,於是也鬆了口。
成婚那日,貞明公主雖覺得女婿聘禮寒酸,卻也按郡主規製備了豐厚嫁妝,良田百畝、鋪麵三間,還有各式珠寶綢緞,隻求女兒往後在婆家不受委屈。
陸景明的迎親隊伍雖不似王公貴族那般浩浩蕩蕩,卻也整齊體麵。
他身著一身大紅喜服,親自騎馬前來,見到薛瓊枝時,眼神溫柔卻不失分寸,彎腰行禮:“郡主。”
薛瓊枝蓋著紅蓋頭,由喜娘扶著,跨上了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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