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機關城核心內部能夠操縱整座堡壘的運行狀態,當援軍抵達時,墨家弟子除了接引首要的將領之外,其餘人則是分散開幫士卒們帶路前去機關城中的休息區域。
此地為了避免被敵人滲透,多有各種阻礙,外人前來稍不留神就有殞命的風險,許多區域除了參與設計的墨家弟子和工匠,基本上都是不允許踏足的。
這支派來的援軍約有一萬多人,像韓非玉,上官鳳,丁修這種外部勢力外占據較少數量,絕大多數支援魏國的江湖人馬,還是留在了較為關鍵的幾處地方協同防守。
其實整個魏國的兵馬在經曆幾年消耗後早已不複當初那般龐大,如今被秦軍包圍國土,已然是畫地為牢的死局,如今,雙方都在等待合適的出手時機。
而墨家帶人冒險出來,並不是他們私自做的決定,是有著魏國支持,以及和兵家討論之後得出的計劃。
防守多年,於整個戰局來說,能夠看清楚利害的,隻有少數人,無論是鎮守在各州府,各城的將領,士兵,江湖遊俠,大大小小戰役,摩擦,交手,都沒有很明朗的獲勝跡象。
看不到希望和未來就會讓人產生恐懼,哪怕他們能看到戰勝秦軍的曙光,對大部分人來說,仍舊出於迷茫和未知當中,哪怕用言語傳達出秦軍那邊具體的情況來,或許第一次有用,第二次第三次以後,語言就會失去該有的分量。
等到這種時候,就需要一場勝利來重新振奮人心,以此來繼續維持語言對士氣的提升。
魏國與兵家,就是抱著這種想法,聯合敢與舍身的墨家製定了眼下這個計劃。
前往中央控製室的路上,韓非玉打量著這座號稱堅不可摧的堡壘。
全由岩石打造的通道裡常年回蕩著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水流的叮咚聲,以及遠處工坊傳來的鍛打聲。
隧道裡沒有一絲外部光亮,主要依靠穹頂的夜明珠與壁燈,光線偏冷,映照在青銅齒輪上泛著微微的金屬寒光。
前往核心內部的道路曲折複雜,要不是有人帶路,基本上很難依靠試錯尋到,因為每一條路都沒有儘頭,彼此相連,像是一張結成的蛛網,還要通過層層石門方才能瞧見一絲通往核心的蛛絲馬跡。
等走到核心的時候,裡頭已經有兩名老者等候多時了。
韓非玉記得他們的名字,一位是墨家的機關大師墨班,另一位是如今的兵家掌門老鬼,兩位皆是墨家和兵家不可忽視的傳奇人物。
在場之人除了墨家,兵家的本家弟子外,還有各路江湖人馬與統領魏軍的魏國將領。
雙方簡短接觸後互相認識打聽了幾遍身份虛實,確保無誤後,兵家老鬼率先開口。
這位老人披著件又大又寬的白袍,頭顱和麵相被兜帽遮住,露出一撮花白的胡子在外,手指像乾枯的樹枝一樣又瘦又小,像是批了層人皮的骨架,在冷光映射下,他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重的死氣。
老鬼撚著胡須,聲音乾澀,“墨子已去黑風嶺與宋義交涉,現在秦軍有十萬大軍北上,情況有變,我們的藏身之處應該難以覺察,不過還是要做好被發現的準備。
在此之前,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墨子,而且不能在使用巨禽,要做的足夠隱蔽避免被秦軍的密探發現...”
眾人聞言,目光不由得落到伏念身上。
斷水涯距離黑風嶺足有五百餘裡,不乘坐機關巨禽,哪怕快馬加鞭也來不及跑到黑風嶺,而且時間相錯,墨子這時候可能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如此緊要之事唯有伏念能擔此重任。
伏念哀歎一聲,“不是吧,我從這裡跑到鵬城傳信,跑回來還沒休息多久,現在又要去黑風嶺找掌門!”
聽著他的哀嚎,在場眾人隻是會心一笑,墨班大師哈哈笑說:“能力越大責任越重,能者多勞嘛。”
老鬼不在意他人言談,聲音依舊乾冷,伸手在沙盤上細指。
“這支北上的秦軍由燕寒川帶領,此人我多有了解,之後時日務必加強戒防,他絕對會有所動作,另外,此去最好讓墨子說動宋義,讓宋義趁秦軍往斷水涯壓近時可帶人繞路偷襲...”
他說著用乾枯的手指點向臨閬坡左下角大塊區域,所有人眼睛順著看去,這裡有著多種地勢,險峻且又複雜。
“險峻峽穀,連綿山脈,江河渡口,丘陵台地,倘若燕寒川想要襲殺我軍,至少要從裡麵選出一個作為駐軍點,以我對燕寒川此人的了解,萬般是不可能選擇停留在丘陵台地之處。”
“這是為何?”
韓非玉領過兵,如今跟隨她的韓國殘軍尚有三千多人,對於這樣一位有著用兵如神之稱的兵家老者,她多是打著想要學些東西的想法。
老鬼看她一眼,解釋道:“低矮山丘與穀地交錯,可形成局部製高點,便於觀察防守可也難以隱藏行蹤,這一戰真要打,燕寒川很大概率不會選擇停留此處。”
說罷看向伏念,對他說:“你且速速南下通知墨子,讓宋義極速北上,燕寒川或許會派遣部分步卒用作障眼法迷惑我等視線,不過,若是能讓宋義打掉這些人就能討個小便宜,我們隻需要緊要防守其餘三處便好。”
“這一戰真無可避免嗎?我們目前能夠作戰的人數加上援軍,總共也就兩萬六千多人。”琴如雪不解道。
她這麼說了之後,墨班大師等一眾墨家門徒,江湖人與魏軍將領乃至兵家本家的楚少雲也都是有些困惑。
按理來說,己方人數實在太少,滿打滿算加上援軍三萬人,燕寒川率領十萬大軍前來,理應竭儘防守,貿然出動哪怕能討到好處其實也無法一舉擊潰對方,他們隻要有一點閃失,可就是要全軍覆沒了。
老鬼並不在意外人眼光,但想了想,道:“各位皆知秦軍有虎狼之師稱謂,名頭威勢不小,若是未戰先怯便是兵法大忌。
根據伏念帶來的消息,這支十多萬人的軍隊幾乎都是由民夫組成,並非個個都是如狼似虎的秦軍老兵,為證實消息,此戰哪怕不打我們也要進行接觸以便做好其他部署,諸位且放心,老夫不會讓全軍冒險的。”
有老鬼保證的話出口,眾人當即才滿心信服。
人群中的大鐵錘朗聲一笑,大聲道:“老鬼,派人出去一定要把我叫上,好久沒砸爛過秦狗的腦袋,我的大錘都快生鏽了!”
像大鐵錘之流的好戰分子機關城內也有,但數量不算多,經曆過戰事,很多人都已經疲倦了。
哪怕有老鬼坐鎮,許多人照樣不想和秦軍正麵爆發衝突,他們的人手支撐不起消耗。
談論完畢後老鬼對每個人做出安排,差引部分墨家弟子和兵家弟子出去,同魏國兵卒一起在斷水涯附近排布方向,並儘力向外延伸對斷水涯整塊山區進行布控。
等到眾人散去後,老鬼和楚少雲離開中央核心。
一路上,楚少雲問了老鬼幾個問題,多是對秦軍的看法,在他眼中,秦國的腐敗會導致秦軍落入必敗的局麵,老鬼對此並不表態,而是忽然開口問了楚少雲一個問題。
“少主,你知道老夫為何選擇主動與秦軍接觸嗎?”
楚少雲愣了一下,“剛才先生不是說了緣由嗎。”
老鬼搖頭,深邃的瞳眸望著似乎看不到頭的石道,“那隻是對旁人隨意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