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董事的金筆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作為審計委員會副主任。
我有權調閱董事會文件。”
“有權調閱?”
趙長天的聲音從skype音箱裡傳出,語氣冷硬,“但《檔案管理辦法》第27條規定。
調閱機密文件需填寫申請表,經董事長簽字,並且雙人在場。
你不僅沒登記,還破壞了審計署封條——
這是你曾經親手貼的封條,對嗎?”
陳董事的目光掃過屏幕。
監控截圖裡的自己正單膝跪地,右手在鍵盤上敲擊。
他突然想起高海文說過的話——
技術是用來騙傻子的,真正的聰明人懂得利用規則漏洞。
於是他挺直腰背:“我是在執行特彆調查任務。
屬於董事會授權的......”
“董事會授權,特彆調查任務?
授權書在哪裡?
你拿得得出來嗎?”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
陳董事隻覺得自己的後頸一陣發麻,一股寒意從脊梁骨上湧起。
林雅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手中拿著一份《調查通知書》。
那紙張的邊緣,燙金的大字“黎光集團審計部”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
讓陳董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這是根據王崇仁董事長的簽批,”
林雅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我們現在需要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陳董事瞪大了眼睛,看著技術人員毫不猶豫地拆開了他的u盤。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細汗。
突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
2005年的那個雨夜,高海文也是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銷毀那些重要的憑證。
就在這時,技術人員打開了inhex軟件。
綠色的進度條開始緩緩地向前推進。
陳董事緊張地盯著屏幕。
隻見那些被刪除的文件就像腐肉上的蛆蟲一樣,一條一條地重新爬回了屏幕上。
“陳董事。”
林雅收拾文件,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
“我聽說,你曾經在老書記辦公室宣誓時。
說過‘要做黎光的守夜人’。”
“守夜人?”
他突然笑起來,笑聲裡帶著破罐破摔的暢快,“老書記自己都不乾淨。
你們裝什麼清高?”
林雅停頓片刻,從文件夾裡抽出那張1985年的審批單。
輕輕放在陳董事麵前:“老書記確實犯過錯誤。
但有些東西他沒教錯——
比如製度的重量。”
此刻,牆上的掛鐘指向11點30分。
秒針與陳董事勞力士的秒針同步跳動。
會議室攝像頭仍在運轉,將這場對話的每個細節轉化為數字信號。
通過ftp傳向廣市,傳向審計署。
國資委駐黎光臨時辦公室內,王崇仁站在窗前。
注視著黃浦江麵的輪渡緩緩劃過。
國資委的陳司長坐在辦公桌前。
林雅抱著筆記本電腦,敲門進入時。
辦公桌上的投影儀正播放著2011年職工代表大會錄像。
剛剛,王崇仁給她打電話,讓她馬上過來。
“這裡的電流聲很突兀。”
林雅看了幾眼說道。
她筆記本屏幕上,聲紋波形圖的紅色峰值格外醒目,“高海文這段發言的頻譜與現場環境音不匹配。
聲紋鑒定報告顯示是後期合成。”
她用激光筆圈住波形圖,“公安部確認——
這段‘老領導肯定改革’的發言是偽造的。”
陳司長推了推眼鏡,手中的職工代表簽名冊沙沙作響。
“所以那些聯名信也是假的?”
他的鋼筆尖停在“趙長天”的簽名旁,“這些紅手印......”
“37個是偽造的。”
林雅展開原始簽到表,藍色鋼筆字跡還透著墨香。
“用photoshop比對過筆壓和運筆軌跡,偽造簽名集中在高係關聯方。
真簽名的‘天’字捺筆都有頓點,偽造的沒有。”
林雅一邊說,一邊操作——
筆記本屏幕亮著“簽到表比對”,紅色單元格像警燈般刺目。
陳司長突然指著投影儀:“等等,畫麵右下角的時間戳——
2011年10月12日1423。
但會議記錄裡這段發言的時間是1415,這怎麼解釋?”
林雅在鍵盤上快速敲擊,inrar解壓出一份avi視頻:“這是原始監控錄像。
顯示高海文在1420才進入會議室。
他根本沒趕上那段發言。”
屏幕上,2011年的高海文正穿著黑色夾克,對著鏡頭整理領帶。
背景裡的掛鐘清晰顯示著時間。
就在這時,王崇仁的手機突然震動。
他低頭看了眼屏幕,嘴角微揚——
趙長天的消息簡潔有力:高海文特批項目異常率29,已標記。
“2005年那場火,差點燒光所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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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仁轉向陳司長。
從鐵皮盒裡取出半截燒焦的鋼筆,“當時老書記說‘數字會說話’。
現在電腦技術走了進步,總算能讓數字說得更清楚。”
陳司長點點頭,說道:“聽說趙長天找出了‘幽靈開支’?”
“是林雅做的關聯查詢。”
王崇仁回應道,“林雅當年曾跟著老書記做試點。
把全區物業費做成了透視表。
老書記總說她‘能把數字磨成針’。”
話音未落,林雅的聲音響起:“趙總發現濱江花園的維修資金台賬裡。
有17筆開支的收款人身份證號重複。
經過調查,全是高海文表弟的關聯方。
而且,那些‘收款人’裡,有三個早就去世了。”
廣市,審計組辦公室,傳真機“滴滴”吐出紙張。
趙長天撕下回執單,紅色公章上的“濱江街道辦”字樣還帶著墨香。
“張阿姨的兒子已收到承諾書。”
他對著電話說,“街道辦主任手寫了擔保意見。
掃描件加了密,密碼是‘審計1998’。”
趙長天翻閱著證人筆錄。
紙頁間夾著濱江花園的手繪平麵圖。
“老李頭說,他舉報後信箱裡被塞過死老鼠。”
他的手指停在“威脅恐嚇”字樣上,“這些老人怕報複,不敢留電子記錄。”
林悅打開保險櫃,棕色信封裡的銀行卡發出輕響。
“每人5000元安置費。”
她將台賬遞給趙長天,“記錄領取人指紋。
關聯身份證掃描件——
這是審計署的標準流程。”
趙長天接過台賬,看見“製表人”欄裡林悅的簽名。
墨跡還未完全乾透。
這時,高明衝進辦公室。
“趙總!境外論壇刪帖了!”
他端著的筆記本屏幕上,英文論壇頁麵顯示“404notfound”。
林悅轉動辦公椅,白板上的“謠言證偽清單”被陽光照亮。
趙長天點開郵箱,加密郵件的正文寫著:《審計法》第三十六條,證據附後。
他輸入密碼,解壓出“謠言證偽”。
裡麵的exce截圖清晰標注著偽造痕跡。
“高明,”他說,“把報告傳到官網‘審計公示’欄。
權限設為‘隻讀’。”
“明白!”高明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客戶端的連接進度條緩緩推進,“需要加時間戳嗎?”
“加。”
趙長天看向窗外,廣市的陽光正灑在審計辦公室的玻璃幕牆上。
“讓所有人都看看,數字是怎麼說話的。”
滬市,國資委臨時辦公室——
陳司長合上筆記本。
銅製座鐘的“為人民服務”字樣在陽光下閃爍。
“程序合法是底線。”
他對王崇仁說,“但改革要快,拖久了容易生變。”
王崇仁將半截鋼筆放在桌上,筆尖指向投影儀上的exce表格:“當年硫酸能燒爛賬本。
燒不爛會計記在腦子裡的數字。
現在有了趙長天和林雅這些年輕人,咱們更得趁熱打鐵。”
廣市,濱江花園,物業管理處的吊扇攪動著悶熱的空氣。
趙長天推開玻璃門時,合頁發出老舊家具特有的“吱呀”聲。
牆上的亞克力指示牌邊緣卷起毛邊。
“維修資金查詢請至3號窗口”的字樣被陽光曬得發白。
旁邊還貼著去年審計公示的殘留膠帶。
膠麵上沾著幾片香樟樹葉。
“趙總!”
張阿姨的拐杖敲擊地麵,發出細碎的響聲。
她藍色布包上的玉蘭花刺繡有些褪色。
布包開合間露出半截病曆本。
首頁“2012年11月25日肺癌手術”的診斷日期,刺得趙長天眯起眼。
“您瞧。”
張阿姨抖著手展開泛黃的繳費收據,“兩千塊錢,說是修陽台。
可我連施工隊影子都沒見著。”
蘇羽昕蹲在筆記本前,屏幕上的office2010菜單欄泛著藍光。
“陳師傅,您看這個三維模型。”
她用激光筆點擊autocad界麵裡的23棟301室。
exce表格應聲彈出。
“這裡顯示您家2012年繳了維修費,但銀行流水......”
“根本沒這回事!”
老陳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
“我老伴兒翻出了當年的記賬本。
清清楚楚寫著‘維修款暫緩’——
高海文來調研時,口頭答應過的!”
這時,李詩涵舉著剛出爐的企業信用報告衝進來說:“趙總,宏遠建築的股東結構變了!”
宏遠建築是與高海文有密切關聯的一家公司。
激光打印的紙張還帶著溫熱,“高誌強”的名字被紅筆圈了三圈。
與高海文的簽名掃描件並排,“工商調檔顯示。
這家公司去年把股權轉到了一個離岸殼公司名下。”
趙長天的手指劃過報告上的紅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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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聽見張阿姨的拐杖戳著地麵說:“當年高海文來調研,來過我家。
還誇我家陽台養的茉莉香呢,現在倒好,連盆花都沒地兒擺。”
3號窗口前的塑料椅上,老李把老花鏡推到額頭上——
鼻尖幾乎貼在筆記本屏幕上:“蘇總,我怎麼找不到2010年的繳費記錄?”
“那年的台賬還沒數字化。”
蘇羽昕從檔案盒裡抽出泛黃的紙頁。
指尖掃過“高海文特批”的簽字,“您看這行鉛筆字,‘特殊情況’後麵跟的數字,可能是樓棟號?”
“是23棟!”
老李突然提高聲音,“那年台風把頂樓瓦片掀了。
高海文說‘特事特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