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周身竟開始散發出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氣息。那不再是浩瀚如海,也不再是深邃如淵,而是一種淩駕於萬物之上、駕馭天地法則的磅礴意誌!他並未去拾取地上的水藍刀,而是緩緩抬起了那雙布滿皺紋、卻在此刻穩定如山嶽的手。
“老夫畢生修刀,以為刀便是海,海便是道。今日方知,天地萬法,皆可為刀!且接老夫這……畢生修為所聚,亦是解脫之刀——”
“馭天狂瀾敇玄鋒!”
隨著他最後一個字吐出,整片天地仿佛都成了他的刀鞘!呼嘯的狂風、奔騰的海浪、乃至高天之上流動的雲氣,都在這一刻被他那無上意誌所駕馭、凝聚!無儘的天地能量瘋狂彙聚於他雙手之間,化作一柄無形無質、卻仿佛能裁定天地、分割清濁的至高法則之刃!
此刃一出,尚未發動,斷崖便開始無聲無息地崩塌,下方的海麵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壓出一個巨大的凹陷!這是超越了有形之刀的極限,是藍刀尊者以生命與道則為代價,斬出的最終、也是最燦爛的一刀!
麵對這引動天地之威、蘊含著對方畢生道悟與解脫意誌的終極一擊,楚狂歌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是一種遇到真正值得尊敬的對手、見證無上刀道時,發自靈魂深處的興奮與肅然!
他橫刀於胸,周身狂放不羈的刀意在這一刻儘數內斂,所有的風暴、所有的雷霆、所有的狂嵐,都仿佛沉澱了下來,化作最純粹、最本源的——“風”之概念。
“能見識此刀,是楚某之幸!”楚狂歌聲音沉凝,帶著無比的鄭重,“敬你此招——”
“狂嵐天風吹來客!”
他並未向前劈砍,而是將狂嵐刀向前輕輕一送。
這一“送”,仿佛不是攻擊,而是迎接。迎接那天地間最自由、最本真的“風”,迎接一位值得尊敬的“來客”,也迎接這場宿命對決的最終歸宿。
隨著他這一送,一道清澈、通透、仿佛不染絲毫塵埃的流風自刀尖流淌而出。這風沒有狂暴的氣勢,沒有毀滅的意圖,它輕盈、自在、無拘無束,仿佛來自天地未開之時,又仿佛去往時間儘頭之處。
這縷“天風”,迎向了那足以裁定天地的“玄鋒”。
沒有預想中毀天滅地的碰撞。
沒有能量衝擊的轟鳴。
當那蘊含天地法則的“玄鋒”與那代表自在本真的“天風”接觸的刹那——
時間仿佛凝固了。
“玄鋒”那裁定一切、駕馭萬法的意誌,遇到了“天風”那無所滯礙、超脫一切的意境。就像最堅硬的法則,遇到了最柔軟的自由。法則試圖束縛風,風卻隻是悠然穿過。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氣泡破裂的聲響。
那柄由藍刀尊者畢生修為與天地之力凝聚的無形玄鋒,在那縷看似柔和的天風吹拂下,竟如同陽光下的冰雪,從最核心的法則結構開始,悄然瓦解、消散。
駕馭天地的意誌,終究未能留住那縷來自天外的清風。
玄鋒徹底消散的瞬間,藍刀尊者身軀猛地一顫。他臉上沒有失敗的不甘,反而露出一抹無比安詳、甚至帶著一絲了悟的微笑。他深深地看了楚狂歌一眼,眼神清澈如同初生的嬰兒。
然後,他緩緩地、麵朝那片他鐘愛一生的大海,仰麵倒了下去。
“嘭。”
身軀落在布滿裂痕的崖石上,發出一聲悶響。
再無生息。
這位將一生奉獻給刀道,最終於生死間勘破真我,斬出超越自身極限一刀的藍刀尊者,就此溘然長逝。
楚狂歌默默地看著倒下的對手,緩緩收回了狂嵐刀。他走到藍刀尊者遺體旁,俯身,將地上那柄失去光澤的水藍刀拾起,輕輕放在了其胸前。
海風依舊吹拂,卻帶著一絲悲涼與壯闊。
“走好。”楚狂歌低語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狂嵐天風,送彆了一位可敬的來客。
此戰,終以藍刀尊者的道隕,劃上了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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