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那聲無助的呢喃還在風裡打著旋兒,便被一道輕笑撕得粉碎。
“怎麼辦?”
笑聲第二次響起,卻帶著三分譏誚、七分瘋意。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城門口那本該被封鎖的無形屏幕,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背影:青衫落拓,長發如墨,腰間懸著一盞熄滅的青銅燈。
他一隻腳踏在門檻內,一隻腳已落在門檻外。
“原來……門一直就沒鎖。”
那人側過臉,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麵孔,唯獨左眼眶裡嵌著的不是眼珠,而是一截漆黑指骨,幽光流轉。
他伸出兩指,輕輕叩了叩那層號稱“萬劫難破”的封城光幕。
隻聽“啵”的一聲,如氣泡破裂,光幕竟自行裂出一道縫隙,縫隙後,是城外莽莽黃沙與無垠青空。
所有修士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方才傾儘全力未能撼動分毫的屏障,在這人麵前,卻像一張浸了水的窗紙。
“你……是誰?”有劍修顫聲發問。
“我?”那人想了想,似在認真回憶一個極古老的答案,半晌才道,“很多年前,有人叫我‘守門人’;
後來昆侖城封城,我又被叫作‘鑰匙’;
再後來,連我自己都快忘了名字,隻記得……我欠這座城一條命,如今還清了。”
他抬手,輕輕摘下腰間那盞熄滅的青銅燈。
燈芯無火,卻在離手的瞬間亮起一縷幽藍光焰。
燈焰中,倒映出一座座沒有墓碑的墳——正是眾人心中最深的夢魘。
“你們不是想出去嗎?”
那人抬手一拋,青銅燈劃出一道弧線,落向人群。
“燈給你們,火也借給你們。
可火是會熄的,燈油也隻夠燃一盞茶的功夫,能走多遠,就看你們自己的因果了。”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已隨風而散,隻餘一粒微塵,在烈日下閃了閃,便無影無蹤。
……
青銅燈入手,眾修麵麵相覷。
下一瞬,貪婪、狂喜、驚懼、決絕……萬般情緒同時爆發。
“衝!”
不知是誰吼了一聲,人潮如決堤之水,蜂擁向那道縫隙。
縫隙外,黃沙萬裡,看似自由,卻隱約傳來凶獸嘶吼與罡風裂空之音;
縫隙內,昆侖城依舊巍峨,卻在一寸寸崩塌,仿佛被抽走了脊梁。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燈油將儘。
若火滅,縫隙閉合,城外的人不知何時能歸,城內的人也不知何時能出。
可就在青燈燃到儘頭時,異變陡生——
那盞燈忽然自己飛起,懸於半空。
燈焰暴漲,化作一隻幽藍巨眸,俯瞰眾生。
“逃?”
巨眸中傳出方才那青衫人的聲音,卻冷得像萬載玄冰。
“你們以為昆侖城囚的是你們的肉身?錯了,它囚的是你們的命數。
今日我放你們走,是把命數也還給你們——可命數之重,你們背得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