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看著鄭觀音遞過來的茶盞,眸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沉默片刻後,
他輕歎一聲,仿佛認命般地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
鄭觀音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那張絕美的臉頰上,飛上一抹羞紅。
畢竟,與男子同飲一盞茶,於她而言,亦是平生頭一遭。
待秦明放下杯盞後,
鄭觀音素手執壺,再次將茶湯斟滿。
隨即,她神色坦然地迎上秦明的目光,朱唇輕啟,聲音溫婉卻條理分明:
“妾身自有門路將幼娘送出長樂坊,無須郎君出手涉險。”
“之所以選中郎君...而非他人...”
“其一,是知悉父皇如今正在貴府頤養天年;”
“其二,則是感佩郎君素來仁義。”
“無論是去歲安置河東流民,亦或是年初甘冒奇險,解蘭州數十萬黎庶於倒懸,”
“再或是在長安城中創立仁安醫院,施藥濟貧...”
鄭觀音停頓了一下,繼續道:
“郎君之仁心,天下皆知。”
“妾身深信,如此宅心仁厚,必不會辜負一個無辜稚童的未來。”
“再者,四娘和幼娘年紀尚幼,妾身如今最大的心願,也僅僅是想讓她們進入秦郎創辦的書院...”
“如與尋常孩童一樣,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
鄭觀音的話語條理清晰,目光坦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真誠。
然而,秦明聞言,嘴角卻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鳳眸微眯,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刺向鄭觀音。
“嗬,‘自有門路’?‘無須我出手’?”
秦明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諷刺,帶著洞穿一切的了然。
“娘娘這話,怕是連三歲孩童都騙不過去!”
他身體微微前傾,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小小的茶案,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
“若真如你所言,你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人...送出長樂坊,又何必行此險招,不惜賠上自身清白...來算計於我?”
“甚至不惜擔上這穢亂宮闈的千古罵名?”
秦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穿透力,直指核心:
“娘娘!你當秦某是那個初入長安、不諳世事的懵懂少年郎嗎?!”
“你真正倚仗的...”
“不過是賭我秦明,不敢將此足以抄家滅族之禍事,上奏天聽!”
“賭我為了闔族性命,隻能被你拿捏,吞下這苦果!是也不是?!”
秦明的眼神帶著深深的審視與不信任,仿佛要穿透她平靜的表象:
“娘娘,您當真不是在為日後埋下伏筆?”
“待幼娘長成,或是待我秦明羽翼漸豐,再行那‘撥亂反正’之事?此乃抄家滅族之禍!”
“秦某雖非貪生怕死之輩,卻絕不願稀裡糊塗做了他人複辟的棋子,更不願連累闔族性命!”
秦明這番話擲地有聲,直指核心。
其目的便是試探:鄭觀音此舉,是否包藏禍心,試圖利用他、甚至裹挾他卷入前朝舊怨,對抗李二?
鄭觀音聞言,並未動怒,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反而浮現出一種近乎悲涼的平靜。
她迎著秦明審視的目光,緩緩搖頭,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與決然:
“秦郎,妾身明白你的顧慮。”
“身處此位,有此疑心,實屬人之常情。”
鄭觀音微微吸了一口氣,仿佛在積蓄力量,眼神卻變得更加清澈堅定,直視著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