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秦明拋出那個關鍵性問題,前廳內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張士貴略作思索,沉聲答道:
“回總管,登州水師、揚州水師與洛陽水師的情況,頗有不同。”
“登州水師,常備海鶻、樓船、艨艟等各類艦船百餘艘。”
“其中海鶻船乃是專為海上航行所製,船身較內陸船隻更為低矮寬闊,可以抗風浪;船首尖削,可以破浪。”
“兩側有浮板以增穩定,雖不及五牙、青龍宏偉,但在近海及跨海航行中,遠比內陸艦船適應。”
“其水手士卒,多常年巡弋渤海、黃海,熟悉海況,甚至部分老卒曾遠航至新羅、百濟沿岸,對跨海航行頗有經驗。”
他頓了頓,繼續道:
“龐孝泰將軍本人,便是嶺南人,早年便以擅水戰聞名,尤其熟悉海上風濤。”
“武德年間,太上皇命其鎮守登州,便有倚重其海戰之長,屏護東海之意。”
“因此,登州水師主力,是有能力進行中等距離跨海航行的,比如從登州直抵遼東南端,或橫渡黃海抵達新羅西海岸。”
“但要支撐大規模艦隊長時間遠離海岸、深入高句麗以東海域……仍顯不足,需沿途島嶼或岸基補給。”
秦明微微頷首,這與姚遠山之前的說法相互印證。
不過,就怕李淵那個老登,兵行險著,以鴻淵號充當旗艦,海鶻船等護航。
從登州直接橫渡渤海海峽,直插高句麗後方!
隻是,如此一來,公孫武達所率領的洛陽水師,便失去了建功立業的機會,事後免不了要被李二追責。
以秦明對老頭子的了解,他應該乾不出那等“卸磨殺驢”的事!
況且,孤軍深入,乃是兵家大忌!
[想來,公孫武達和龐孝泰為了老頭子的安危著想,也不會由著他亂來!]
念及此,秦明心中大定,繼續追問道:
“那揚州水師呢?”
張士貴答道:
“揚州水師,精銳更勝登州。”
“其地處長江口,控扼江淮漕運,常年與海浪、江濤打交道,艦船製式亦兼顧江河與近海。”
“揚州都督李襲譽,精通水戰,其麾下不僅有大型樓船,更有一種‘海舟’,體型較海鶻更大,載重更多,適航性更好,傳聞其曾遣此等海舟遠探流求。”
“然,”張士貴話鋒一轉。
“揚州水師雖強,但其主要職責乃是保障漕運、屏護江淮,兼顧東南海防。”
“此次陛下旨意中,命李襲譽抽調精銳北上登州聽調,已是極大支持。”
“但其艦船北上,需要時間,且到了北方海域,水文氣候與江淮不同,亦需適應。”
“再者,李襲譽將軍到底能抽調出多少艘主力艦船,猶未可知。”
秦明聽明白了張士貴的潛台詞:
登州水師有能力且很可能被李淵調動,但遠航能力有限,需要沿岸補給;
揚州水師實力更強,但能否及時趕到、是否全力配合,存在變數。
“也就是說,”
秦明沉吟片刻,總結道:
“老……太上皇的艦隊,若想安全抵達倭國,最佳路線仍是貼著海岸,經青州、棣州、薊州、平州、營州,抵達遼東半島外海……”
“再繞過朝鮮半島,經百濟、新羅,橫渡對馬海峽,直抵倭國九州島。”
“而這條航線,前半段在渤海、黃海,有登州水師護衛,相對安全;”
“但後半段,繞行朝鮮半島南端至對馬海峽這一段,將完全暴露在外,可能麵臨高句麗、百濟、新羅,甚至倭國的攻擊。”
話音方落,眾將士再次相視一眼。
他們沒有想到秦明年紀輕輕,竟然對河南道、河北道的州府,以及海外諸國——高句麗、百濟、新羅、倭國的地理位置,
如數家珍,了然於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