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軍長的死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整個軍區都被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
有人覺得任軍長有些冤,明明都已經把工作交接好,可以安安穩穩地退休頤養天年,結果卻因為新任軍長不在部隊,愣生生地跑去前線殞了命。
有人覺得任軍長英勇,豪氣不減當年,那麼大年紀了,還為國捐軀,為國家做貢獻。
有人唏噓老戰士在戰場上一輩子,臨了臨了,終於可以休息了,結果卻又死在了戰場上,家裡人大概都已經哭瘋了。
也有人感歎任軍長死得其所,一把年紀就算再活也活不了多長時間,可臨死這麼一個壯烈犧牲,完全就是給兒子的未來光明鋪路,隻要兒子以後不犯叛國大罪,那這一輩子就都穩了。
眾人各種各樣的言論唏噓不停,卻都沒能影響任軍長的妻子程愛霞。
任軍長家。
程愛霞雙眼通紅,腫得和核桃一般,拖著一身疲累的身體有些踉蹌地從院子裡往屋裡走。
自從得到老任在戰場上犧牲的消息,她整個腦袋都炸得嗡嗡直疼,感覺有無數鋼錐紮在自己的腦袋上,胸口上,心裡頭,甚至是渾身每一處位置,這讓她感覺腦袋和胸腔劇痛,其他地方也都有種細細密密的疼。
疼到無法呼吸,疼到渾身難受無比,直至疼到已經麻木。
夫妻倆攜手幾十年,她這一輩子對老任管得極嚴,老任脾氣好,又覺得自己身為軍人,深知軍嫂的不容易,對她這個軍嫂有愧,她說什麼,他從來不跟她還嘴,甚至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夫妻兩個這麼多年,感情早就已經不僅僅隻是愛情,而是相濡以沫,濃得化不開的親情。
這樣一個包容她,對她好的人,一個昨天還活生生跟她說“這輩子辛苦她了,希望她可以有一個安穩晚年。”的人,突然就這麼沒了,讓她如何能快速接受?
反正程愛霞覺得自己接受不了,甚至覺得老任根本就沒走,會像每次她回來那樣笑嗬嗬地迎出來,又或者在他的書房裡鼓鼓秋秋,他的那些隻有小木匠才愛做的手工活。
這麼想著,程愛霞便拖著自己沉重的身體,神情恍惚地往任軍長的書房走去。
書房門被輕輕地打開,沒發出太多的聲響,像是生怕打擾到書房裡的人似的,正如之前每一次任軍長在家時一樣。
推開門,看見書房裡每一件屬於老任的東西都在,就好像老任依舊還活著,隻是出門不在家而已。
屋子裡每一件東西,好像都承載著他們曾經一起攜手度過的記憶。
他愛看的書、貼在牆上他喜歡在前駐足的華夏地圖、他平時喜歡用的杯子、他書桌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英雄鋼筆、他……
一樣樣東西明明隻是冰冷的物件,卻好像成了每一個老任在她身邊的記憶。
程愛霞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嗚嗚嗚嗚嗚——!老任!你怎麼忍心就這麼拋下我了?
說好了,退休了以後和我回老家,再也不讓我心驚膽戰,咱倆好好回家過日子,帶孫子呢?
你怎麼能騙人呢!!?
嗚嗚嗚嗚……
你回來吧,我再也不打你了,也不罵你了,你回來好不好?
彆離開我好不好!?”
頭發花白,身材雖豐腴,卻滿臉已經印上歲月溝壑的老太太跪在地上,整個人哭得極其崩潰。
空蕩蕩的家裡,就隻有她的哭聲在回蕩。
門口的警衛員怕老太太哭出點什麼事兒,想要進來阻止,卻被另外一個警衛員攔住。
那名警衛員對同事搖了搖頭,示意他先彆進去,讓老太太發泄完情緒。
“一代人打了三代人的仗”這個比喻並不誇張,老太太能在戰爭年代中作為軍嫂活到現在,定然不是什麼心性不堅的人。
讓她把情緒發泄出來,總比鬱鬱成疾的好。
老太太就這麼哭了一下午,把自己哭得頭暈眼花,整個人都有些虛脫,這才堪堪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