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定遠走到夏黎身邊,沉重的視線看向夏黎,用眼神詢問,信裡寫了些什麼。
夏黎隨手將那封信遞給他。
她不太清楚任軍長媳婦兒留下這封信,是否有要為自家兒子搏一場前途的心思。
人死債消,他們兩個都沒了,想讓他兒子堂堂正正做人,也讓國家看到他們家的決心,以此換得不牽連兒子。
又或者單純的隻是作為一個母親,囑咐自己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要愛國。
有了任軍長之前那封認罪書,任軍長老婆的這封信肯定會被組織上仔仔細細地檢查,以免泄露一些彆人不知道的暗號,這封信肯定會被許多人翻查,這大概也是任軍長老婆壓根就沒給信封口的原因。
現在他們夫妻兩個看一看這封信倒是也沒有什麼。
陸定遠看完這封信後,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明天下午任軍長家的兒子大概就能到部隊奔喪,到時候我將這封信給他。
至於其他的……我會將那封信交給組織,任軍長如何安置將由組織決定。”
夏黎:“好。”
任軍長兒子第2天下午便到了部隊,夏黎並沒有去見這個人,但他的消息卻被陸定遠給帶了回來。
傍晚,陸定遠下班回家,剛走進客廳見到夏黎,就一臉沉重地對她道:“組織上已經給出探討後的決定。
任軍長嚴重違反了組織上的紀律,必須嚴格處罰,否則無以平息那些邊境上死去的軍民們的怒火。
但,其一生都在為抗擊侵略者竭儘全力貢獻出自己的力量,最終為保護老百姓犧牲,為華夏所作出的貢獻不可磨滅。
組織酌情對他之前的惡劣行為不予追究,開除黨籍,骨灰不能入烈士陵園,但可由親子帶回家中安葬,所作所為將不對外公布。
任軍長兒子拒絕了部隊給的一次性撫恤金以及安葬費,要帶著父母的骨灰回老家合葬,並以‘那是父親生命的延續’為由,收養了那名在戰爭中失去至親之人,卻被任軍長用命保護下來的小女孩。”
陸定遠對組織上的決定,以及任軍長這件事的後續說得言簡意賅,夏黎聽完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種處罰算是給任軍長留下了最後一份體麵,但她心緒還是有些複雜。
即覺得任軍長給人家毒販做庇護,高官的一個縱許也許就是無數老百姓的血汗與生命,得到這樣的下場罪有應得。
又覺得他一生在戰場上打了幾十年的仗,全都是用自己的命拚出來的戰果,結果臨了了,命都搭進去,卻連黨籍都給開了,失去一輩子榮光,著實有些淒涼。
而且人死債消,他是真真正正的高級軍官,沒有證據,組織上絕對不會寒老革命的心給他定罪。
他當時哪怕不上戰場為保護那個小女孩犧牲,就那麼在家直接死了,組織上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他之前的所作所為輕輕揭過,畢竟那個犯罪團夥都讓陸定遠他們連消帶打的給消滅得差不多了。
這罪他不認,基本上也就沒他什麼事兒。
夏黎撇撇嘴,陰陽怪氣的感歎了聲:“哎,好人不長命,有良心的終究要付出代價,禍害卻足夠可以遺千年呐。
當年坑害我們家的好些人要不是有我從中作梗,怕是那些事兒都翻篇兒了,根本不用付出什麼代價。
一般人到了他的那種境遇,估計都不會留下那份可以毀了他一輩子清名的‘認罪書’。”
陸定遠:……你這個“從中作梗”用得就很讓人意味深長。
陸定遠知道自家媳婦兒在任軍長這件事上心情複雜,任是他自己也如是。
輕聲勸了一句:“好在看組織上的態度,任軍長和程愛霞的兒子應該不會受到什麼牽連。
而且那孩子就是任軍長在戰場上救人犧牲的證明,現在任軍長的兒子把她收養走,隻要那孩子還在,就不會有人為難他們家。”
任軍長離開的那天,是一個有些陰沉的早上。
任軍長兒子帶著父母的骨灰坐上小汽車,離開西南這個生他、養他,他父母生活了大半生的地方。
部隊裡的眾人不知道任軍長乾了些什麼,隻知道任軍長沒像其他為國犧牲的烈士一樣進入陵園,也沒像其他高級部隊軍官那樣,在部隊裡舉辦一場風風光光的送彆儀式再下葬。
上麵給大夥兒的理由是:任軍長夫人的遺願是喪葬事宜一切從簡,隻想儘快回到家鄉,故而任軍長的離世並不在部隊裡舉行送彆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