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滄溟秘境,第四層。
破碎的大地上,屍橫遍野。
狂亂的罡風吹過,揚起漫天沙塵。
龐大的妖皇屍骸如同一座小山,鮮血染紅了周圍的大地,漆黑的空間裂縫交錯縱橫。
種種跡象,無不昭示著此地剛剛發生過一場大戰。
忽然,黑暗中亮起一團火光。
火越燒越旺,將幾人的影子拉長。
他們圍著篝火,烤著東西,聊著天,淡淡的酒香被風帶到遠方。
看著四周的殘破景象,方望澤抿了抿唇,望向那個走神的青衣男子:
“師兄,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
“……”
那人回過神,淡然道:
“沒有哪個修仙者的路是乾淨的,修煉一道,本就殘酷,不爭不搶,何以成仙。”
“可那些人是無辜的。”
“無辜?”
聞言,顧盛酩輕笑一聲,轉頭看著方望澤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弱小就是罪。”
“……”
聽到這話,方望澤沉默了。
這時,一旁的墨染言緩緩開口:
“師弟,還記得進入秘境前,長老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記得。”
想到那句話,方望澤有些恍惚。
——此行必有凶險,沒有準備好迎接死亡的人,可以留下。
“從始至終,沒有人強迫我們……”墨染言一邊烤著東西,一邊說話:
“這是我們的選擇,同樣也是那些人的選擇。”
“你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他們亦如此,眾生皆如此。”
“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們有更強大的靠山……我們不怕死,但是有人怕我們死。”
說到這,墨染言抬頭看向坐在對麵發呆的青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為了身邊的人,有人不得不走的很快,隻為走到最前麵,將所有人護在身後。”
“倘若沒有這些人,今天死的人或許是我們,但是明天死的人,就是我們身後,那些羽翼未豐的師弟師妹。”
“所以,不要為他人的死感到愧疚和惋惜,而是應該為自己能夠活著,感到慶幸。”
“慶幸自己又活了一天,又能保護身後自之人一天。”
“……”
方望澤繼續沉默,顯然不怎麼認同墨染言的話。
是,他們確實活下來了,而且還會為宗門帶回很多機緣,確實該高興。
但換個角度,倘若他們是死的那些人呢?那麼身後的師長和同門,又該有多傷心……
此時的他,就和當初天元宗的阿無一樣,不理解為何無冤無仇的一群人,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倘若隻為機緣造化,分個高下便可,何以至此?
“唉……”
見他不語,墨染言也不再多言。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堅持,也有自己選擇的道。
作為一個師兄,他不會強迫對方做出改變,以此迎合這個世界。
他會做的,隻有在對方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時,拚儘全力拉對方一把,將其帶回來。
枷鎖是他給自己的,也隻有他自己才能斬斷……
想了許久,仍未想明白,方望澤隻得看向顧盛酩,輕輕呼喚:
“師兄。”
“何事?”
“我……”
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
顧盛酩看著身前迷茫的青年,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聲道:
“我知道,咱家望澤從未殺過任何無辜之人,你手中的劍,隻會揮向想殺你的人。”
“嗯……”
方望澤有些失落,怕對方因為自己的優柔寡斷而失望。
然而下一秒,顧盛酩的話卻如春風一般,掃去他心中的鬱悶。
“那就繼續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