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盛酩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他打量著對方蒼老的容顏,看到那雙渾濁的眼睛時,一些模糊的記憶,逐漸浮現腦海中。
依稀記得,十五歲的少年入凡重遊人間,因為嘴饞逮了一隻老母雞,結果被某個老頑童訛了三百靈石。
正也因此,才得與另一位故人重逢。
就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如現在這場重逢一樣……
既猝不及防,又命中注定。
“唉……”
回過神來,顧盛酩不禁感慨萬分,笑著搖搖頭,輕聲道:
“數來有兩百四十多年了吧,老前輩。”
“嗯,怕是有啦。”
老者笑嗬嗬地點點頭,讚賞道:
“當年相遇小友不過武元境,如今已經走到老夫前麵去了,果真是……後浪推前浪啊。”
“前輩謬讚了。”
顧盛酩淡淡一笑,心中卻有些苦悶。
短短兩百年,眼前老者,已經與記憶中的模樣相差甚遠。
他能感受到,對方的身體如同篩子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緩緩地往外逸散靈氣與生機。
那股獨屬於強者的散漫與氣質,早已沒了蹤影,隻剩下老頑童的不著調。
臉上的笑,既有釋然,也有麵對現狀無能為力的苦澀。
老者似乎感受到什麼,看向顧盛酩身邊的位置,空洞的目光落在穆塵時身上。
“小友似乎還帶了朋友。”
“嗯,我徒弟。”
“晚輩穆塵時,見過前輩。”顧盛酩剛說完,穆塵時就俯身朝那老瞎子行了一個禮。
“嗯……”
老瞎子笑嗬嗬地點點頭,目光又落到顧盛酩身上。
那道目光很沉很沉,仿佛能夠看見一樣,精準到連顧盛酩都感到驚訝。
破元境生靈已非肉體凡胎,哪怕被削成人彘,亦能依靠磅礴的氣血與靈氣重塑肉身。
因此,對方失明並非眼睛受傷,而是識海受損,徹底失去了對世界的感知。
甚至,無法再操控靈氣。
如此情況,對方還能“看到”他,如何不讓他意外呢。
而顧盛酩不知道的是,在老者隻剩下黑暗的世界中,他的存在,是特殊的。
他是……唯一的、最後的色彩。
一抹,紅色。
令人不安的紅色。
如鮮血噴湧的刹那、如赤雷落下的光芒,如赤羽燃燒的餘燼……
不可名狀,不可觸碰。
“……”
老者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但這都不重要了,因為他要死了,他要走向那「地平線的儘頭。」
隻是在臨死前,他還有一問。
“小友,它…怎麼樣了?”
“……”
沉默,久久地沉默。
顧盛酩望著對方,對方望著他。
此刻,老者在他眼中逐漸失去了原本的色彩,隻剩下虛無的灰白色。
一切的一切,都在消散。
顧盛酩壓下心中萬般思緒,露出一抹笑容,輕聲道:
“少年自冰冷的噩夢中醒來,踏上了屬於他的大道。”
“從此星河燦爛,少年意氣風發。”
“這樣啊,那就好……”
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慢悠悠地收拾著聽客留下的靈石,搖搖晃晃離開了。
“小友,若是空閒,可來後山竹林陪老夫嘮嘮,老夫這些年,埋了不少好酒啊。”
“好……”
顧盛酩望著對方離開,眉頭微皺。
“阿塵。”
“說。”
“剛才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
“……”
顧盛酩眉頭皺的更緊,將剛才看到了一切告訴了顧塵。
後者聽完,沉默了許久。
就當顧盛酩以為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對方又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