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明月楚楚,照冷千山。
沙沙沙……
夏風吹過原野,在一望無際的草海上畫出一條條波浪,一浪疊著一浪,拍打著此間行客。
一盞青燈,一把青傘。
一頭白發,一身紅衣。
一壺濁酒,一柄黑劍,一介迷魂。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走在這片茫茫天地之中,渺小如塵埃。
忽然,他停了下來。
而在他身前不遠處,站著三個人。
那三人身材高壯,額頭長著獸角,脖頸處棕黑色的鱗甲若隱若現,且都有著棕金色的獸眼。
為首的壯漢咧嘴一笑,說道:
“小兄弟,一個人啊?”
“……”
而在顧盛酩的視角中,這裡隻剩下黑色的世界裡,隱約可見三團灰色的光芒,很弱很弱。
他望向那三人,語氣平靜:
“或許,你們現在就該離開。”
“啥?”
聞言,臉上有著刀疤的老二眉頭一挑,然後一臉不屑地走向顧盛酩。
“喲喲喲,用一條破布蓋著眼睛,就以為自己是什麼絕世高手呢。”
“……”
感受到對方的靠近,顧盛酩無奈歎了口氣,然後緩緩抬起手,輕輕一按。
嗡——
無之界驟然展開,瞬間吞沒一切。
很快,時空重新流動,世界也恢複了原本的色彩。
然而,剛才還在囂張的三人,此刻已經從世上徹底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顧盛酩放下手,繼續走著。
沒走幾步,他又停下來。
“好像忘了問他們,是否還在下雨?”
他把傘微微後仰,然後伸出手,試圖感受雨滴落到指尖那一瞬的冷意。
隻可惜,什麼也沒有。
由於被虛無的引力撕碎,他的感知幾乎被完全剝離,現在隻剩下一點微弱的聽覺。
按道理說,他眼中印刻著因果的十字劍紋,不該受其影響,但他為了看到虛無之中的真相,不顧代價地直視了虛無的黑日。
自此,他再也無法看到什麼。
不僅如此,直視虛無還讓他眼中落下虛無的萬千倒影之一。
凡他目之所及,皆會被虛無影響。
所幸顧塵在離去之際,從他那身白金色的道袍上扯下一角,化作一條白綾,蓋住了他的眼睛。
“……”
風吹過,荒草沙沙作響。
天地無疆,世界荒蕪。
此刻顧盛酩站在原地,目之所及皆為黑暗,他就像迷路的孩童,不知道該去往何方。
忽然,一抹金色乍現。
驚雷驟起,璀璨破空。
顧盛酩若有所覺,自背上取下那柄被暗金色劍鞘封藏的長劍。
鞘口處,血色的閃電若隱若現。
而這抹猩紅的顏色,便是他所能看到的,世界最後的色彩。
他不自覺握住劍柄,欲要將其抽出。
可當他握住劍柄的那一刻,胸腔中那顆早已停止跳動的心臟竟微微抽痛。
接著,一些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不停閃爍,扭曲,最終被撕裂。
隨之而來的,便是……痛苦。
血淚,自他臉龐悄然滑落。
他一邊忍受回憶帶來的苦痛,一邊品味著那些記憶中的溫暖。
慢慢地,劍微微出鞘。
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