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新洛基城的夜空死寂得反常。連那層常年籠罩在城市上空的電子乾擾帷幕也消失了,隻留下毫無遮蔽的、令人心悸的清晰。
“鈴鈴鈴……”
通訊戒指的蜂鳴驟響,尖銳刺耳。梅瑞心頭一緊,低頭看去——林思陽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
接通。
“梅瑞!你在哪裡?普瑞城……普瑞城炸了!”林思陽的聲音傳來,慣有的沉穩蕩然無存,隻剩下強行壓抑的顫抖與絕望。
“我不在普瑞城,”梅瑞的聲音異常冷靜,甚至有些空洞,“我在新洛基,狼頭大廈附近。”
通訊那頭沉默了一瞬,仿佛鬆了口氣,旋即被更深的沉重吞沒。“……還有更糟的。掠奪者……他們向x國首都發射了核彈。馬斯特方麵宣稱,這是對x國‘率先用核彈攻擊普瑞城’的‘正當反擊’。傷亡……無法估算,那會是……”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艱澀,“……徹底的毀滅。”
核彈。
這個詞像一枚冰錐,瞬間貫穿梅瑞的耳膜,直刺腦海深處。世界仿佛在她眼前裂開了一道縫隙,那道維係著文明最後底線的、脆弱不堪的禁忌,在一聲巨響中徹底崩斷。末世前,那是懸在所有國家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無人敢真正觸碰。如今,僅僅因為一場邊境衝突、資源掠奪,這道最後的防線竟被如此輕易地踐踏?
“消息確定嗎?x國……他們有能力製造核彈?”梅瑞追問,試圖抓住一絲邏輯。一個長期缺水、科技基礎薄弱的小國,如何突然掌握了這種終極武器?
林思陽沉默了片刻。“……無法證實。普瑞城的爆炸,或許……”他沒說完,但意思已足夠清晰——那可能並非x國所為,而是一場精心策劃、旨在挑起全麵核戰的嫁禍陰謀。
通話結束,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蔓延全身。梅瑞獨自站在廢墟邊緣,環視這座被陰影吞噬的城市。核武器的鑰匙,已握在馬斯特手中。世界再無安全區,毀滅的陰影像無形的巨網,籠罩在每一片天空。下一個瞬間,蘑菇雲或許就會在任何一座城市上空綻放。
她的親人,那些仍在掙紮求存的人們……他們該如何逃過這場由瘋狂主導的終局?
不。絕不能坐以待斃。
天色漸明,海麵在破曉時分詭異地平靜下來,仿佛連波濤都屏住了呼吸。先前集結在港內的龐大艦隊已悄然消失,隻留下幾道正在消散的尾跡。它們並未遠航——梅瑞知道——掠奪者為艦隊修建了專屬的秘密軍港,就隱藏在這座光普大廈之下,與岩體融為一體。
她抬起頭,目光如淬火的刀鋒,再次鎖死那座海岸邊的黑色巨塔。
晨光熹微中,無數形似蝙蝠的黑色偵查無人機正圍繞著大廈高層盤旋飛舞,編織著密不透風的空中警戒網。
退縮的念頭從未產生。一股混合著冰冷憤怒、孤注一擲的決心與精確計算的力量,在她胸腔裡重新燃起。她必須行動,必須找到支點,去撬動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毀滅齒輪。
原計劃——從大廈三層難民區那個疏於防範的舊通風窗潛入——再次浮現。風險極高,但或許是此刻唯一的機會。
也許,就是這次。
……
與此同時,在光普大廈地下深處的某間密閉囚室。
黑暗濃稠如墨。黃天明背靠冰冷的金屬牆壁,坐在絕對寂靜中。但那寂靜,剛剛被一聲來自遙遠地麵的、沉悶如大地心臟驟停的震動打破。即使隔絕重重,那震感依然清晰地傳遞至此。
外麵,一定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故。
他必須離開。立刻。
越獄本身並非難題,他折疊空間裡儲備的工具足以應付這扇門。真正的挑戰在於逃離大廈——無處不在的紅外感應、動態捕捉、生物掃描,以及那些毫無人性的守衛。他曾親眼見過馬斯特在阿氏綜合症間歇發作時的模樣:那種無法抑製的神經性震顫與全然剝離人性的冰冷眼神,讓他確信,這個人一旦決定按下某個按鈕,絕不會有半分猶豫。
而那個按鈕,如今可能連接著足以將整個藍星表麵反複犁過的核武庫。個人的力量在滅世級的瘋狂麵前,渺小如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