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浦雲的手不自覺摩挲著,當年盤下這鋪子時,自己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打造。梨花木櫃台後懸著的"太白遺風"匾額,邊角已有些褪色。
"當家的,坐吧。"小翠悄悄攥住他的袖口,指尖溫軟。她記得這張靠窗的八仙桌,當年皇浦雲總在此處核算賬目,算盤珠子劈啪響到月上中天。如今桌上的粗瓷瓶裡,插著束野菊,倒比她當年擺的山茶更添幾分野趣。
"二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穿青布短打的店小二迎上來,眉眼間竟有幾分像年輕時的自己。皇浦雲喉頭動了動,剛要開口,裡間轉出個係著靛藍圍裙的婦人,見到他猛地頓住,手裡的銅壺"哐當"磕在門檻上。
"是...是王東家?"婦人撩起額前碎發,露出左頰一顆胭脂痣。皇浦雲瞳孔驟縮——那是當年給他炒菜的何師父的女兒阿桃,如今激動開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他望著阿桃身後跑出的半大孩子,眉眼間分明是故人的影子。
"來壺老酒吧。"皇浦雲扯了扯嘴角,聲音有些發緊。小翠將帕子疊了又疊,忽然輕聲道:"牆角的銅火盆,還是咱們從家帶來的那個。"
酒盞滿時,新東家掀簾進來。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見了皇浦雲便拱手:"這位先生看著麵生,可是頭回來?"
"不,"皇浦雲端起酒盞,酒液晃出細碎的光,"我來嘗嘗酒味。"話音未落,阿桃端著碟茴香豆過來,低聲道:"東家,您當年親手掛的竹簾還在用呢。"
皇浦雲抬頭,見門楣上那掛紫竹簾,竹節上刻的"王”字已被摩挲得發亮。他忽然想起幾十年前那個雪夜,他也是這樣望著這簾子,聽朱奶奶說:"等咱錢攢夠了,就在城裡麵買座院子。"
酒桌還是那張老榆木的,隻是桌邊的木紋裡卻嵌著新的酒漬。當年他親手雕的梅花窗欞還在,隻是窗紙換了新的,透進來的天光都帶著股生澀氣。
他記得那年冬天雪下得緊,酒坊裡卻燒著旺旺的炭火,新釀的高粱酒一開壇,滿街都飄著醇厚的香。
那會兒的酒,入喉是烈的,落肚卻暖,像極了他年輕時的性子。如今這酒,淡得像摻了水的米湯,舌尖上隻留著點刺刺的辣,連帶著滿屋子的空氣都變得寡淡了。
牆角的酒壇子換了新樣式,粗陶上印著亮閃閃的商號,倒比他當年用的素麵陶壇體麵多了。隻是壇口封著的紅布,看著就不如從前的緊實。櫃台上的酒幌子換了,先前那塊“王記”的老木牌,也不知被扔到了哪個角落。
新掌櫃是個年輕後生,正撥著算盤,見他望著酒架出神,便堆起笑問:“客官可要換壇好酒?”皇浦雲搖搖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儘,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倒比黃連還苦。他想起當年自己蹲在井邊看夥計挑水,水桶撞著井壁叮當作響,如今這口井還在後院,隻是井水再沒那麼清了。
皇浦雲喝著實在無味,帶著小翠就離開了。阿桃轉身回來就沒有見他們了。阿桃都沒有想到自己還能見到父親的東家,隻可惜父親已經不在了。
暮色漫進窗欞時,皇浦雲將粗布褂子重重摜在八仙桌上。小翠捏著半濕的抹布從灶台轉出來,見他眉峰擰成個疙瘩,腳步放得更輕。
“當家的路上累著了?”她先往他空碗裡添了勺熱湯,白汽氤氳裡聲音軟乎乎的,“許是路上受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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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浦雲喉結動了動,沒接話。灶膛裡的柴火劈啪響,映得他側臉明暗不定。小翠忽然想起什麼,拿手帕擦了擦手,從藍布包袱裡翻出個油紙包:“你看,我從鎮上給你捎了桂花糕,還是你以前最喜歡去那家——”
“是嗎?”他聲音沉得像灌了鉛。
小翠捏著紙包的手指緊了緊,忽然踮腳往他後頸塞了個暖手爐。“當家的還記得不?那年你從牙行領我回來,也是這麼個冷天。”她蹲下身替他解靴帶,鬢角垂下來的碎發掃過手背,“我當時得了重病,牙行老板都準備把我扔到亂葬崗去了,最後你看到我還有氣,就把我買了回來。”
皇浦雲緊繃的下頜線悄悄柔和了些。屋簷下的冰淩滴答落水,小翠仰頭看他,眼睛亮得像盛著星子:“如今咱們都奔五十的人了,時間過得真的好快。”她忽然笑出聲,往他手心裡塞了塊桂花糕,“快嘗嘗,甜著呢。”
窗外的風卷著雪沫子撲在窗紙上,皇浦雲忽然悶聲笑了,伸手把她拉到身邊的長凳坐下。粗瓷碗裡的熱湯還冒著熱氣,混著桂花糕的甜香,在小小的土屋裡慢慢漾開。
皇浦雲看著小翠,是啊!時間過得真的好快!自己由於修煉術法,容貌倒沒怎麼變化。而小翠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皺紋,白發也是越來越多了。
其實他覺得愧對小翠,雖說她是自己買回來的女子,始終是和自己成親了,但幾十年來自己待在她身邊的日子都沒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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