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玄真子的聲音像千年寒冰般沒有一絲溫度:五十年前你接任掌門時,我便說過,岱山派以修道為本,不可妄涉俗世紛爭。
他顫抖著磕了三個響頭,青石地麵染開點點血花:老祖!可鈞州軍三千甲士駐紮在山門外,明顯是欺負我們岱山派。洛神穀的弟子還在西側設下困陣,再不出手,幾百年基業就要毀於一旦啊!
洞簾微動,玄真子枯瘦的手指撚著念珠,琥珀串珠在他掌心泛著冷光:今天我出去一趟,打聽出來的情況可是和你說的不同,你們居然派本門門人去刺殺那個皇浦雲大將軍,怎不想想今日?老道猛地睜開眼,兩道精光直射在清虛身上,洛水仙子的師兄是怎麼死在你那寶貝徒弟劍下的,你當真忘了?
山門之外,是你種下的因果。玄真子重新闔目,念珠轉動聲在寂靜的山洞裡格外清晰,道心蒙塵,縱有千年修為也護不住這方寸道場。你好自為之。
岱山派掌門望著老祖飄灑的衣袂,終於癱坐在地。崖邊的迎客鬆被戰火燒得劈啪作響,映得他慘白的臉忽明忽暗,像一尊即將碎裂的泥塑。
岱山派掌門立在祖師洞外的雪地裡,青灰道袍落了層薄白,風卷著雪沫子撲在臉上,像細小的冰碴。洞內飄出淡淡的檀香,混著老祖常年打坐的沉木氣息,卻壓不住他心頭翻湧的悶火。
老祖隔著門板隻丟出句:“山門清淨,本就不該沾紅塵因果。”
“紅塵因果……”掌門低聲重複,手不自覺撫上腰間佩劍。劍柄被體溫焐得溫熱,可他指尖卻涼得發顫。
山門外百丈,青蒙光壁橫亙天地。那是岱山派傳承千年的護山大陣,此刻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光壁上流轉的上古符文如活物般遊弋,陣眼處雲海翻湧,隱有龍虎虛影盤旋。
百靈帶著五十名親傳弟子立於陣前,衣袂在山風中獵獵作響。她素手按在腰間古樸玉玦上,眸光掃過陣壁上細密的符文紋路。當年師尊布下此陣時曾言,非合五行靈根者聯手不能撼動陣基。
師父,這陣法...身旁的弟子忍不住開口,話音未落便被陣法自發的威壓逼退半步。
百靈抬手止住弟子的話,指尖凝出一縷真氣射向光壁。嗤的一聲輕響,真氣在觸及光壁的瞬間便被消融殆儘。她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此陣引岱山龍脈為源,除非斷絕地脈,否則便是耗儘我們全部修為也隻能撕開轉瞬即逝的缺口。
話音剛落,陣內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光壁上的符文驟然亮起,如繁星般璀璨。
岱山被一層淡青色的光暈籠罩著,光暈中符文閃爍,不時有流光劃過,將整座山峰護得嚴嚴實實。百靈站在對麵的山巔,身後跟著數十名弟子,他們都穿著統一的服飾,神情肅穆地注視著前方的護山大陣。
晨霧尚未散儘,將岱山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隻有那護山大陣的光暈在霧氣中顯得格外清晰。百靈身姿挺拔,目光沉靜地凝視著前方的護山大陣,她知道,自己的任務不是破陣,而是圍困。隻要不讓岱山派的人出來,就算完成了任務。
身後的弟子們有的不時交頭接耳,有的則緊握著手中的法器,眼中閃過一絲躍躍欲試。百靈回過頭,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她知道,這些弟子年輕氣盛,看到如此精妙的陣法,難免會有些按捺不住。但她更清楚,這護山大陣曆經數百年的修繕,早已固若金湯,強行破陣隻會徒增傷亡。
“不必急躁,”百靈的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我們的職責是守住這裡,不讓一人一騎離開岱山。這護山大陣固若金湯,強行破陣隻會徒增傷亡,隻需靜觀其變即可。”
弟子們聞言,都安靜下來,重新將目光投向那護山大陣。光暈依舊在緩緩流轉,符文閃爍不定,仿佛蘊藏著無窮的奧秘。百靈知道,這護山大陣越是平靜,就越是危險,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能有絲毫鬆懈。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漸漸升高,晨霧散去,岱山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護山大陣的光暈在陽光下顯得更加耀眼,符文流轉的速度也似乎快了幾分。百靈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大陣,她在觀察,在等待,等待著陣法出現一絲破綻,等待著岱山派的人按捺不住。
突然,護山大陣的光暈猛地一陣波動,符文閃爍的頻率加快,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出來。百靈眼神一凝,握緊了手中的拂塵,身後的弟子們也立刻警惕起來,紛紛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然而,那波動隻是持續了片刻,便又恢複了平靜。百靈輕輕吐出一口氣,緩緩鬆開了緊握拂塵的手。她知道,這隻是岱山派的試探,他們也在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大家不必緊張,”百靈的聲音再次響起,“這隻是對方的試探。我們隻需守好自己的位置,不要給他們任何機會。”
弟子們聞言,都放鬆了一些,但依舊保持著警惕。他們知道,百靈說的是對的,這場圍困,比拚的不僅僅是實力,更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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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漸西斜,護山大陣依舊平靜如初。百靈站在山巔,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她知道,這場圍困還會持續很久,或許是幾天,或許是幾個月,甚至更久。但她有耐心,也有信心,隻要自己和弟子們堅守在這裡,岱山派的人就永遠彆想出來。
夜色降臨,星辰點點。護山大陣的光暈在夜色中顯得更加柔和,卻也更加神秘。百靈和弟子們點燃了篝火,在山巔上輪流值守。火光映照著他們的臉龐,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堅定的神情。
百靈望著遠處的岱山,心中思緒萬千。她知道,這場無聲的對峙,才剛剛開始。
晨霧籠罩著岱山,山腳下的圍困已持續幾個月。岱山派山門緊閉,唯有旌旗在崖邊獵獵作響。這日午後,三道黑影突然從山道疾衝而下,正是岱山派掌門親點的精銳弟子,他們裹挾著山風般的銳氣,直撲百靈布下的第一道防線。
結陣!百靈弟子齊聲應和,玄色勁裝在日光下泛著冷光。他們迅速結成防禦陣型,長劍斜指地麵,如同一道移動的鐵壁。為首的岱山弟子長劍出鞘,劍氣淩厲,卻被三名百靈弟子同時格開,兵器相擊發出沉悶的金鐵交鳴。
山巔觀戰的百靈指尖輕撚拂塵,目光落在纏鬥處。她素白的衣袖被山風掀起,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守住隘口即可,莫要傷人性命。
岱山弟子輪番衝擊,刀光劍影在山道間織成密網。百靈弟子卻如磐石般穩固,劍鋒總在毫厘之間避開要害,隻以巧勁卸去對方攻勢。每當岱山弟子試圖突破側翼,便有灰衣身影鬼魅般出現,用短刃在對方兵器上劃出星火,迫使其退回陣中。
暮色四合時,最後一名岱山弟子帶著肩傷退回山門。山腳下的對峙重歸寂靜,唯有兵器碰撞的餘音在山穀間回蕩。百靈望著崖邊搖曳的火把,輕輕撥動拂塵:今夜加派三倍崗哨,提防夜襲。她身後的弟子躬身領命,玄色身影迅速融入漸濃的夜色,隻留下篝火在薄霧中明明滅滅,映照著這場無聲的較量。
岱山派的山門已被黑雲壓了三月。曾經懸在山巔的“岱宗望嶽”金匾,如今蒙著層灰敗的霧,連刻在石上的“術法正宗”四個大字,都似被外麵的煞氣啃去了邊角。誰還記得百年前,岱山弟子踏雲而行,術法光焰能照亮半個夜空?那時山門前的石階上,每日都有求道者跪滿十八彎,連皇室都要遣使者捧著玉圭來請教真意。
可如今,三百弟子困在宗門裡,連山門的銅環都不敢碰——外麵的陣眼每隔一個時辰便會吐出黑風,吹得結界嗡嗡作響,前幾日大長老率十二名核心弟子想破陣突圍,反被那百靈使出的黑風卷去了半條臂膀,回來時白袍染血,握著劍的手都在抖。年輕弟子們聚在演武場,往日練劍時震得石地生紋的氣勢沒了,握著法訣的手指泛白,有的望著山門方向紅了眼:“師父,咱們真要像耗子似的被堵死在山裡?”旁邊的長老歎了口氣,從懷裡摸出塊裂了縫的傳訊玉符——那是三個月前發出的求救信,至今沒有回音。山風穿過空蕩蕩的鐘樓,敲出“咚”的一聲悶響,像口鐘重重砸在每個人心上。這哪裡是圍困,分明是按著頭往泥裡踩——曾經的術法大派,連喘口氣都得看外麵的臉色,不是奇恥大辱,是什麼?
岱山派山門前,往日蒼鬆迎客的山門外如今被密密麻麻的鈞州軍甲胄覆蓋。鏽跡斑斑的鐵門後,掌門枯槁的手指死死摳著城牆磚縫,指節泛白如鬼爪。他望著山下如蟻群般蠕動的軍隊,甲胄映著冷光,旌旗在秋風裡獵獵作響,每一聲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
幾個月前,其他門派的使者在密室內舉杯,說皇浦雲作為術法門派宗主,還在朝廷做大將軍,如今又想推翻皇帝,正是術法同道清君側的良機。那時他被共分軍功的承諾迷了心竅,派去的十名精銳弟子如今屍骨無存,換來的卻是這漫山遍野的鐵甲兵圍。
掌門,西峰糧倉快空了!弟子嘶啞的哭喊從身後傳來。他猛地回頭,望見山道上歪歪扭扭的血痕——那是今早突圍報信弟子留下的。飛鴿傳書早已斷絕,各門派的回函如石沉大海,唯有山風送來遠處軍營的刁鬥聲。
悔啊......他渾濁的老眼望著東南方,那裡曾是發出盟誓的方向。此刻各山門緊閉,莫說援軍,連個打探消息的探子都不見。秋風卷起他花白的胡須,露出脖頸上暴起的青筋,想我岱山派百年基業......話音未落,山下突然傳來震天的戰鼓,鐵門在撞擊聲中嗡嗡作響,他喉間一甜,一口血沫噴在褪色的門派大旗上,染紅了字最後一筆。
掌門如今後悔不已啊!山門外的軍隊不攻,很明顯要困死他們。
殘陽如血,將岱山派三位長老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長。他們站在百靈營地外,衣衫上還沾著山間的露水與塵土,神色間帶著幾分凝重與屈辱。為首的清風長老深吸一口氣,對著營門朗聲道:“岱山派清風、明月、星輝三位長老,求見百靈長老,望能麵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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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長老是受掌門的委托,前來向百靈求和的。
營門緊閉,隻有巡邏的哨兵冷漠地注視著他們,仿佛在看三個無關緊要的木樁。半晌,才有一個清脆卻毫無溫度的女聲從營內傳出:“百靈長老有令,軍務繁忙,不見外客。三位長老請回吧。”
星輝長老性子最急,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我們是為兩派和平而來,還請通報一聲!”
回應他的,隻有更嚴密的戒備和死一般的寂靜。清風長老歎了口氣,他知道,百靈心意已決。她眼中隻有“困住岱山派”這一個任務,任何求和的努力,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三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夕陽徹底沉入西山,夜幕開始籠罩大地,將他們的身影與這沉默的營地一同,吞噬在無邊的黑暗之中。而營內,百靈正對著沙盤上代表岱山派的旗幟,眼神銳利如鷹,絲毫沒有動搖的跡象。圍困,才剛剛開始。
岱山崎嶇的山路。三位身著灰袍的長老,此刻正步履沉重地向上攀登。往日裡仙風道骨的氣度蕩然無存,隻剩下掩不住的疲憊與沮喪。為首的長老麵色蠟黃,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他想起在帳外枯等三日的光景,想起百靈長老那雙眼眸中毫不掩飾的輕蔑。
掌門若問起...身旁的師弟聲音沙啞,話未說完便被師兄擺手打斷。
照實說吧。為首的長老歎了口氣,聲音裡滿是苦澀,那百靈長老,連營門都沒有讓我們踏入半步。隻讓弟子傳了句話,說洛神穀與我們岱山派沒有關係。
秋風卷著枯葉,在他們腳邊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無情地嘲笑著他們此行的徒勞。三位長老相視無言,唯有加快了腳步,朝著雲霧繚繞的岱山主峰走去。他們知道,等待在山門後的,將是掌門失望的眼神,以及整個門派更加艱難的處境。這趟下山之行,不僅未能化乾戈為玉帛,反而像是在本就緊繃的弦上,又添了一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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