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銀光暴漲。
那成年“他”緩緩抬起手,指尖輕點陳澤眉心,沒有觸碰,卻讓整片意識轟然塌陷!
記憶逆流,陳澤看見自己八歲那年,在祠堂外偷聽長老議事。
他們說,
“第三子必夭,否則門將自啟。”
他不解,直到母親懷上弟弟,全村人眼神變得詭異。
弟弟出生那夜,雷雨交加,產婆尖叫著逃出屋,
說嬰兒生下來就睜著眼,嘴裡發出老人的笑聲。
第二天,弟弟沒了,母親瘋了。
而父親,正是從那一晚開始,日漸沉默,最終在三年後消失於風雪之中……
“不是夭折……”陳澤渾身發抖,
“是‘替換’。”
成年“他”微笑點頭,
“你終於懂了,你們陳家,從來就不靠血脈傳承守門,而是靠‘獻祭第三子’來維持符陣平衡。
每一個第三子,都是‘門’選定的新錨。
可你弟弟還沒來得及被喚醒,就被族老用‘奪命換魂術’強行剝離靈識,
鎮進了忘川池底,成了第三道符陣的基石。”
“所以……‘忘川池’不是洗去記憶的地方。”
“是吞吃靈魂的胃。”
銀池再次翻湧,浮現出一幕畫麵:
地窖深處,一口倒懸的黑池如口朝上的巨嘴。
池中無數細鏈垂下,末端掛著一個蜷縮的嬰兒,正是他從未謀麵的弟弟。
他的七竅正緩緩滲出金絲般的光,那是靈魂被一點點抽離,織成一張符網,封住地脈裂隙。
而站在池邊的,竟是年輕時的父親!
他手持骨刀,眼含熱淚,親手將一道符咒烙在嬰兒心口。
那不是殺戮,是儀式。
是身為守門人,必須親手獻祭親骨肉的……贖罪之禮。
“不……”陳澤跪倒在地,
“父親不是被門吸走的……他是自願下去的?為了替弟弟承擔後續的鎮壓?”
“準確地說,”成年“他”蹲下身,與陳澤對視,灰霧眼中竟泛起一絲悲憫,
“他是跳進去的,因為真正的規則,隻有守門人才知道,
每九重符陣圓滿之時,門會開啟一次‘歸途’,但歸來者,必須以‘完整人格’為代駕!
你要麼回來,成為空殼;要麼留下,讓替代者出去。”
“而你父親……選擇了後者。”
“他讓我出來。”成年“他”輕聲說,
“讓我頂替他的身份,回到村裡,照顧你和你母親?他以為我能做得像他一樣好。”
陳澤猛地抬頭,“那你……到底是誰?”
“我是他在門內分裂出的‘執念之影’,承載他對家的眷戀,對你的愛。
可我終究不是人……我學不會悲傷,學不會猶豫。
我隻能模仿,隻能執行。”
他伸出手,掌心浮現一枚黑色銅鈴,與“喚歸”一模一樣,卻刻著反字:“歸喚”。
“現在,輪到你選擇。”
“是繼續走下去,揭開所有真相,讓自己也成為下一個被撕裂的‘守門人’?”
“還是……讓我替你完成剩下的七步,讓你帶著母親離開山溝村,去過一個普通人的一生?”
陳澤盯著那枚“歸喚”鈴,喉嚨乾澀。
他知道,一旦答應,這個“他”就會徹底取代自己。
他會變成另一個“父親”,溫柔、沉默、背負一切,卻再也不會真正活著。
可如果不答應……
他必須親自踏入忘川池,麵對那個被獻祭的弟弟,承認自己才是那個本該死去的“第三子”!
因為真正的陳澤,早在七歲那年,就已經死在這口井裡。
現在的他,不過是當年被長老們用槐根續命、借魂還陽的“容器”。
井壁上,無數“他”的臉再次低語:
“你是假的。”
“你是空的。”
“你隻是……延遲的祭品。”
風雪之上,王玉蘭緩步走入祠堂。
她掀開地窖石板,望著那口倒懸黑池,輕聲呢喃,
“第三重陣眼,即將鬆動……”
“這一次,彆再忘了,你是誰的兒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為誰的父親。”
她抬手,將一盞魂燈投入池中。
燈火逆流而上,照亮了池底那具小小身軀的眼……它,睜開了。
銀池驟然凝固,如鏡麵般映出雙重倒影……
一邊是跪在井底、渾身顫抖的陳澤,手腕上兩道金色符紋交織成“人”字初形,
卻在第三筆處戛然而止,像是被某種力量生生斬斷!
另一邊,則是那成年“他”,手持“歸喚”鈴,
臉上掛著父親才有的溫柔笑意,可眼中無光,像是一顆從地心升起的星。
它照亮了嬰兒的眼,那雙本該渾濁閉合的瞳孔,
此刻緩緩轉動,竟與陳澤的目光隔空相接
刹那間……
“哥哥……”
一聲啼哭,不是從耳中傳來,而是直接炸響在陳澤的顱骨深處!
稚嫩、破碎、浸滿千年孤寂。
他的鼻腔猛然湧出鮮血,七竅如被鋼針穿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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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封印徹底崩裂!他看見七歲那年的雪夜,自己並非夢遊至井邊……
而是被體內另一個“存在”驅使著走向這裡。
因為他根本不是“第三子”。
他是第四子,母親懷了四次胎,前三皆死!
唯有第四次,借用了“門”的力量,以死嬰之軀還陽,才得以降生。
而真正的第三子,並未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