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琴湖便已經在望,今晚的三大高手激戰,顯然已經波及了這裡,偌大的湖麵上,到處都是被活活震斃的魚蝦浮在水麵,湖畔的岸沿也多處變形,湖水正從幾個缺口處流出。
李珣不關心這個,他用此時特殊的觀察方式稍一打量,便鎖定了目標,小小的珠子直投入水中,一絲浪花也沒有濺起來。
水下的世界也一片死寂,但在前方,李珣還是了他所希望看到的情景。
雖然“入目”的全是一片灰白,可是,此時的狀況與幾天前並沒有什麼區彆。那個飛掠不停的怪物仍被禁錮在洞的入口處,也依然是四處亂撞,不能脫身。
這時候李珣的視力比之前幾日,好了不知多少倍,心中又已有定見,一眼便將這動作神的小怪物看個清楚“果然,是血吻沒錯!如此迅捷,不愧有叱雷飛電之稱!”
天冥化陰珠再次震顫起來,顯示出李珣此時的興奮心情。
這血吻也可說是天地造就的一代妖物,它天生神,有一嘴天生成就的利齒,喜食動物的血液,又總愛吃掉一些蘊含天地靈氣的東西,如修士的法寶之類,讓人極是頭痛。
如此奇特的愛好,自然會導致修士對它的厭惡,隻是,它天生神,又狡獪多智,很少吃虧,可一旦吃了什麼苦頭,則睚眥必報,十分難纏。
李珣也是在幾日前見了它,又認不出,才存了心思,在秦妃那裡問個明白。他本就善於利用資源,乾脆就將這小家夥納入了他的計劃中來。
現在,就是用它的時候了。
他也不再移動,隻是在等待著,等著預定時刻的到來。
便在兩散人之間再次迸的狂飆臻至之際,天冥化陰珠灰芒一閃,數日前令李珣繞道而行的禁製,連同它所依附的岩壁,就無聲無息地化成了石粉,水流一衝便四散開來。
這一擊看似簡單,實則包含了李珣日思夜想的成果。非但成功打碎了禁製,而且還是用一個最為隱蔽的手法,想來在兩散人生死相搏之際,這裡小小的變故,當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吧。
禁製垂死的反噬被李珣輕鬆接下,旋即,他便見到那血吻猛地一彈,竟是瞬間衝出湖去,不見了蹤影。
李珣一怔,但很快就感覺到,那血吻正盤旋在湖麵上方,不知在乾些什麼,趕忙也飛了上去,他這一動,血吻也跟著動了,這小妖怪“哧溜”一聲,飛出了足有數十丈,定在空中,向這邊看來。
李珣這個時候才得以打量小家夥的真容,隻見它身子修長,起碼有二尺,僅有三指並攏般粗細,像一條肥胖的蛇,腦袋圓滾滾的,竟是有些貓樣,隻是沒有胡須,相當可愛。
它的兩條後肢已經退化,一眼看去,倒像兩根短短的倒刺,隨著尾巴的搖擺來回晃動,纖細的前爪拱在一起,眼中光芒閃爍,顯然是搞不清這邊的珠子,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玩意,警惕中有些滑稽。
“可愛是可愛,怎麼卻沒有‘睚眥必報’的樣子?”李珣心中有些失望,他也想到,或許這小家夥被血散人的禁製整得怕了,或者想在日後“細水長流”。
隻是這樣對自己的計劃,就沒有什麼幫助了。
正想著,血吻那張可愛又狡黠的貓臉,現出一個極其生動的表情,它就像是一個最典型又最膚淺的陰謀家,眯著眼睛,偷眼看向“李珣”,眯成一線的眼眸裡有估量,也有好奇。
看到它這種表情,不知為什麼,李珣心中一軟,竟似真看到了一隻漂亮無害的小貓,心中其它的心思也就淡了,便在這個時候,血吻忽地掉頭,竟又衝進了琴湖中去。
它乾什麼?這個念頭隻一閃,後麵血吻的行動便讓他心中大喜。這小妖怪竟是一頭撞進了岩壁上的暗流孔洞,逆流而上,顯然是向著化形池那邊去了。
李珣不敢怠慢,也駕馭著寶珠,一溜煙地返回。
兩散人現在的激鬥已到了白熱化,這時候,也隻有化形池周圍才是安全的,顯然兩散人還保持著一定的理智,故意避開了這個要緊的所在。
所以,李珣在這裡看到了那隻血吻,它大半個身子都浸在化形池裡,隻露出一個貓頭,看著遠方的激戰。
現在李珣再不能用對一隻畜生的眼光看待這小妖了,這小家夥恁地奸滑!想拿它當槍頭使,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遠方,兩散人都漸漸打出了真火,身上也都出現了不少傷勢,李珣遠遠地看著,也不知那傷有多重。
但他心中如明鏡般敞亮,兩散人橫行天下數千年,哪裡會是這麼不留後手?這樣的戰鬥,是絕對無法分出高下的,便是分出高下,也沒意義,真有意義的東西,還在化形池這邊呢!
如果是李珣自己的話,他會怎麼做呢?他觀察著兩散人交手的情況,心中在不斷地印證自己的計劃,並做出細節上的修正。
他現在還是在等,等一個所有人都認為是機會的機會!
便在李珣最為寶貴的半個時辰,已經跨過中線的時候,兩散人因為一次正麵的硬碰硬,分彆向兩側急退。
在爆炸的中心位置,一抹朱紅的顏色正急劇地膨脹起來,中央很快漲成了一個球狀,然後向兩邊拉長延伸,化成一道分割天地兩極的中界線,以李珣此時的目力,竟然一眼看不到邊。
朱紅色所到之處,所有的一切都瞬間湮滅,途經的一座山峰,竟是生生地被當中劈成兩半,隨即坍塌崩裂。
一直遊走在兩散人交戰中心附近的血魘,此時忽變得勇敢起來,迷蒙的血影也清晰了許多,便在兩散人分離的刹那,它再不顧頭頂上紫光芒球的威脅,血影猛漲,直直地向陰散人撲去。
僅僅遲了一刹那,懸空的紫光芒球便放射出千百道強光,開始了急風驟雨般的掃射。
便在血魘距陰散人還有數尺之時,紫色光束後先至,將它打得千瘡百孔,一蓬蓬暗紅煙氣四下紛飛,淒慘至極。
陰散人看都不看它一眼,身形不停,瞬間化退勢為進勢,卻不是向血散人飛去,而是直撲化形池。比她甚至還早那麼一線,血散人也已經改變方向,向化形池撲去。
此時,兩散人距化形池五裡許,二人之間相距三裡許,血散人早早搶出一線,隻是,這一線的差距並不足以使他擁有先機。
就在此時,天空中幾近破碎的血魘,一聲,炸成碎末,迎風一漲,忽地現出一絲絕不應有的閃光來。
這一道閃光在陰散人眼角一掠而過,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閃光、陰散人、以及遠在數十裡外的天都峰頂,形成了一個夾角。
這是一個玄奧至極的角度,也許這個角度僅僅持續了萬分之一秒,但它造成的氣機變化,卻是廣泛至不可思議的地步。
便如一粒石子投入水中,一圈圈的漣漪四麵擴展,攪動水麵,動一則動萬,所謂牽一而動全身,不外如是。
而這氣機相連感應的度,則出常理太多!這邊才有變化,目光及至的遠處,便已有了反應。方圓數十裡內,尤其是死傷無數的嵩京城中,氣機的交迭反應猛地攀上了一個高峰。
霎時間,整個天地都暗了下來,大氣出了恐懼的悲鳴,一條比飛電光矢還要迅捷千百倍的劍光,自天都峰上一瀉而下,撕裂了整個夜空。
一劍西來!
“血靈羽劍!”陰散人心中隻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她的身子也僅僅偏轉了那麼一點點,劍氣便撕裂了她的身子。
從右肩劃過,自頸後一斬,肩胛骨、脊椎應聲而斷,迸的劍氣甚至撕裂了頸前的喉管,隻差一分,便要將她的腦袋整個斬下來。
大蓬血霧噴灑而出,帶著斷裂的三千青絲,飄飄悠悠落了下去。在肌肉與骨骼的作用下,一往無前的劍勢終究免不了小小地挫了一下。
便在這一頓之中,陰散人閃電般回手,一把抓住這飛劍,也不管鋒利無匹的劍鋒在她手上劃了幾個口子,力一握,劍體粉碎。
“什麼血魘破魂殺劫陣……其實是血靈飛羽陣吧!陣中藏陣,也算是大手筆了!在彆人的地頭上,果然還是不安全,這血靈羽劍,應該是給鍾隱準備的罷!韋不凡捂得可是真緊!”
她心中轉著念頭,手臂則靈活地回攏,大拇指按在脖頸大動脈處,貼著傷口,繞著脖頸,就那麼一轉,她的手指上仿佛有著黏膠,所過之處,血流立時都止住了。
脊椎的傷勢則沒有這麼好處理,以陰散人之能,也隻有暫時固定住,以後幾日,都不能亂動了。
她按著肩膀處理傷勢,眼光卻已移向血散人那邊。她確實沒有想到,一向從戰鬥中尋找快感的血散人,竟然會搞出這種手段,正如同她瞞下自己出神入化的近身搏擊之道一般,隻不過,血散人這次做得更加出色罷了。
她冷冷一笑,喉頭卻是一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知道,此次是再沒有力量與血散人爭奪了。
劍氣橫空之時,方圓百裡所有怨氣陰魂被它如長鯨吸水般抽空,就擠壓在這小小的劍體內。
在它撕裂血肉的時候,已有不知多少細碎的劍氣滲入體內,並引怨靈穢氣,四處破壞,隻這個傷勢,便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潛修方能痊可。
如果連這點威力都沒有,血散人又怎麼拿它做對付鍾隱的王牌?
所以她現在要做的,不是阻止血散人得利,而是快快逃命!以這種狀態,待血散人回過頭來……
怎麼回事?
眼前的情形,讓她睜大了眼睛——
就在血靈羽劍劃破夜空的時候,血散人便毫無掩飾地大笑起來,他不必回頭看,那專為鍾隱準備的一擊,陰散人是絕對無法全身而退的。
笑聲中,他已來到了距化形池不過數十步的距離,環目一掃,窺準了目標,便要飛身攫住。
便在此時,長時間積累下來的老辣經驗,撞響了警鐘。
而當他真正覺到周圍環境的不妥時,他的身子已經踏入了那絕不應該出現的整潔範圍中。青鸞雙目睜開,壓抑已久的殺機,化為幾令人睜不開眼睛的狂風怒潮,轟然爆!
一記簡簡單單的手刀,挾帶著青鸞滔天的怒火殺意,且配合神鳥仙禽天生的神,當真如奔雷掣電一般,當胸一劈,以血散人之能,倉促之間,竟也隻本能地回手胸前,硬接了一記。
一連串骨骼爆裂聲炸響,血散人護胸的左手臂骨骼寸寸斷裂,又猛撞回胸前,齊齊的一聲響,他半邊身子的肋骨一齊碎裂,也不知有多少碎骨倒臟腑之中。
更為可怕的是,青鸞淩厲的真息順勢突入體內,轉眼間與他硬碰了一記,雖然並未能攻破他的最後防線,但那占據絕對優勢的大力衝擊,當即撞得他五癆七傷,傷勢糟得一塌糊塗!
他怒吼一聲,赤兵鬼鏈如斯回應,毒蛇般竄起,似撲非撲之時,忽生出一記狠辣的甩擊。
青鸞奮力一擊後,傷勢又有複,正是後力不繼的時候,若被這把不知沾染了多少冤魂汙穢的魔兵轟上,便是能僥幸身退,她也不要活了。
以她的高傲冷澈,此時也有些花容失色,隻能奮起餘力,真息外放,將那魔兵擋了一擋,自己則口噴鮮血,全身乏力坐倒地上,一時間再站不起來。
赤兵鬼鏈被青鸞一擋,在空中頓了一頓,此時它主子受了重創,靈動也大不如前,需要調整一下才能再行攻擊。
就在這一頓的空檔,化形池內一道紅芒爆起,一頭撞在長鏈中段,這一撞有好大的力量,赤兵鬼鏈元氣大傷之時,竟也抵擋不住,當即被撞落塵埃。
場中之人眼力均是上佳,一眼便看出那紅影究竟是何物,在一側緊急壓製傷勢的血散人難得地叫了一聲苦。
這小玩意,他怎麼認不出來?那不正是他為了增進赤兵鬼鏈之威,禁錮在琴湖下達一年之久的那隻血吻嗎?
想到血吻的嗜好,還有它睚眥必報的性情,血散人隻覺得一陣暈眩,強撐著站立的身體一軟,轟然倒地。
血吻出一聲尖銳的嘶叫,聲音尖細得不堪入耳,便在這聲響中,赤兵鬼鏈失去與主子的聯係,全身光芒大弱,被血吻張開嘴巴,一口咬住。
咬實之後,血吻利齒中可怕的強酸,便儘數注入進去,再被那堪比任何神兵利器的利齒一絞,這件伴隨血散人數千年,縱橫通玄界罕遇敵手的絕代魔兵,就這麼一分兩段,其上禁錮的億萬怨靈,齊齊出絕望與痛苦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