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湖水中很快浮起了道道血線,又在水流的作用下或分或散,兩人的血液就在這種情形下交織在一起,那感覺是說不出的奇妙。
水蝶蘭眸光微變,再一揮袖,這漂流的血絲便儘數收起。
李珣一眼掃過,暗讚這女妖謹慎過人。如此,已將後方追兵所能捕捉的信息降到了最低限度。
隻可惜,水蝶蘭卻不領情,她目光掃過周圍的環境,皺眉傳音道“這是什麼鬼地方?”
她這麼說也是有緣由的,湖水雖然清澈,但入目的景致卻不是太美好。尤其是湖底那一片極寬廣的礁石群,烏黑錯雜,便如同千百隻異獸伏在水下,攪亂了本來平緩移動的水流。
“這可是藏身修養的好地方!”李珣咧嘴一笑道“你看這湖底地勢,如此錯綜複雜,如果我們藏身其中,稍微布置一下,有誰能現我們的蹤跡?”
水蝶蘭聞言略有些心動。
黑暗的湖底,這一片礁石群一眼看不到邊,若施以胎息之術,彆說藏兩個人,便是上百個,也綽綽有餘。
隻是,百鬼能有這麼好的心思?
“看起來,你對這裡很熟悉……”
“是啊。這是我很久以前就想好的退路,如今拿出來,與水仙子共享。正如仙子所說,此刻的局勢,隻有我們齊心協力,才有可為。隻是先前多有冒犯,這便等於是在下的賠禮吧。”
水蝶蘭神情微妙,顯然還有顧忌。
李珣則正色道“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隱秘之處,若仙子還不相信,所謂”齊心協力“又從何談起?”
他話中之意,水蝶蘭自然清楚明白。
其實,也就在他努力說服之際,水蝶蘭已用神念將湖底掃描了一遍,確認其中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氣機波動,又想到自己的諸多手段,終於還是點頭同意。
“好……不過,男女授受不親,離我遠些!”
李珣被這個理由逗笑,卻極大方地道“這麼寬敞的地方,沒問題!”
飛天猿魔蹲在一處焦枯的大樹上,猴眼翻動,掃視周圍。看上去是將周圍環境儘入眼中,其實他卻沒有放上半點兒的心思。
他的心思完全都放在了數十丈外,那片枝葉掩映下,粉紅帳內。黑暗的天色下,那粉帳燭影實在是勾人得緊!
看著這樣旖旎的景致,猿魔的心情是近些年來少有的放鬆。
這次以五宗聯盟雷霆萬鈞的手段,實在成功之至。
以實力論,乾元先生的修為在東南林海眾修士中,當是屈一指,然而,在陰狠的布置之下,仍然飲恨身亡;就算他保住了靈識,能以秘法轉世重修,那也是數百年後的事了。
有惕無咎作為前車之鑒,先前還準備搶些邊角料的朱勾宗,很明智地全線退出。剩下那些還抱持著僥幸心理的小貓三兩隻,看來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可想而知,那蕭重子必然也是手到擒來,他五年前的失誤,也就可以藉此而彌補過來。
現在,正是放鬆之時啊!
暗中咽了一口唾沫,帳中兩位美人,都可說是天香國色,尤其是她們還在乾那種勾當……
他老袁不是不吃腥的的貓,心中自然也是癢癢的,隻是,妃子他是不敢想了,那女人堪稱是第一宇內采補妙手,彆說是他,就是宗主親至,恐怕也不敢輕易嘗試。
不過,另外一個,他老袁吃不到頭啖湯,排隊等著總還成吧!現在五宗同盟,任妃子如何專橫,也不能霸著美人兒不放,總要給些麵子的……傳說那女修可是曾被陰散人親自操練過的,想必功夫也是不錯!
嘿嘿一笑,他眯起眼睛,正要歇上一會兒,後方沉重的腳步聲響了起來,隻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元難那個倒黴蛋。
“袁老三!給我幾個人手!”
不知怎麼回事兒,元難的嗓音有些失真。他回頭看去,見元難已呈青灰色的醜臉上,已扭曲得不成樣子。
心中一奇,他翻身跳下樹來“哎?怎麼了?”
“元敕死了!”
“死了?宋元敕?”猿魔的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宋元敕這人他是知道,雖說修為差些,但為人謹慎,頗有智計,十分了得。這樣的人,竟然在無聲無息間被殺……
“誰乾的?”
“必是百鬼與水蝶蘭那對狗男女!”
元難心中恨極,偏又重傷未愈,有心無力,隻能恨恨道“五日前就是他們連手偷襲,使元曦他們罹難。今日元敕內臟被幽明陰火燒毀,後腦致死處雖沒有什麼特殊法訣的痕跡,但看那狠辣的手法,出手者必是水蝶蘭無疑!”
“百鬼?水蝶蘭?他們怎麼會攪到一塊兒去?水蝶蘭那女人性子怪得很,沒有人敢輕易招惹,百鬼那小子憑什麼?”
他沉吟了一下,猴臉上的氣色也難看起來。
“麻煩了!俺宗主曾說過,這水蝶蘭可說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女殺手,其”逆影遁法“,兼兩家之長,又似彆有傳承,度、詭變均當是屈一指,如果她一門心思與咱們捉迷藏,偏又在關鍵時候給咱們來上一記,那麼,嘿……”
他腦子轉得極快,立時就召來手下弟子,準備整合防衛手段。
便在這時,有人回報說,水蝶蘭與百鬼正依托地下暗河,亡命逃竄。
“亡命?逃竄?”
這個荒唐的形容,讓飛天猿魔和元難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古怪。天底下最出色的女殺手,又怎麼會和這種字眼兒聯在一起?
但這種消息雖不可儘信,也不可不信。
飛天猿魔當機立斷“正好這邊時辰差不多了,俺親自帶隊,叫上腐骨那老殺才,便是水蝶蘭玩什麼手段,咱也不懼她!”
這邊話剛說完,天空忽地一暗─雖然黑夜中這種變化極不明顯,但兩人感應靈敏,都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了這種變化。
他們仰頭看天,卻見天上月暗星稀,層層水霧正自叢林中蒸騰而上,漸漸彌蓋天地。
“怎麼突然變熱了?”元難重傷在身,對外界的氣溫變化也就更加敏感。他在臉上抹了一把,已是薄薄的一層油汗。
猿魔聳聳鼻子,猴臉皺起“這不像是起霧,倒有點兒像蒸籠……娘的,怎麼回事?”
話音方落,妖雷古刹方向便傳來了呼聲“封禁破了!封禁破了!”
兩人聞聲都是一怔,緊接著,猿魔便怪叫一聲,一頭撞進了愈來愈濃密的霧氣中,不見了蹤影。
元難本能地想提氣跟上,卻引來了一陣逆氣的嗆咳,他心中大罵飛天猴兒不是東西,但也沒辦法,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追了上去。
猿魔三跳兩跳,便到了古刹廢墟之前,眼見便要踏入,他猛然止步,猴眼掃視,前方虛空中,已經被高溫蒸炙得扭曲起來,乍一看去,倒像是到了火山口上。
詭異的是,這熱力凝而不散,一步之遙,便再沒有感覺,倒似有一堵無形的牆壁擋著似的。
“先天火竅噴了?”
“正是如此。”一人從側麵轉出來,接上話頭“十三個地火竅已經全部打開,地脈融彙,水火相激,反應強烈得很,恐怕這片叢林,數日之後,便要成為那雲夢之澤了!”
話的人身材高瘦,一身氣息淩厲得很,背上斜披的長柄鐵劍極為醒目,正是天妖劍宗的“勾魂殘劍”齊勿生。
他是天妖劍宗裡,僅在宗主七修尊者之下的第一號人物,生性高傲,又好戰嗜殺,向來不與人合群。先前在圍殺惕無咎之時,飛天猿魔、腐骨童子都參與偷襲,他卻僅隻截殺了天行健宗援手的弟子,其個性之孤僻,體現無遺。
而此時,他難得地多話,顯然心情著實不錯。
猿魔怪笑一聲,還未說話,不遠處便又有笑聲悠悠而來“真是難得,便連齊鐵劍也能有詩情畫意的興致,就憑著這一條,此次老天爺也要多眷顧我們一時片刻!”
無論是猿魔還是腐骨,聽到這笑聲,臉上神情都略有訕訕。兩人扭過頭去,齊齊叫了一聲“莫宗主!”
來的正是五邪宗聯盟在東南林海的最高主事人,極樂宗宗主妃子。她本名姓莫,故而猿魔兩人如此稱呼她。
身為以男女之事聞名遐邇的極樂宗宗主,妃子的名號,總是使人的念頭停留在那個方向。然而,單從外表上看,人們卻很難將她歸類於蕩婦之流。
她上身為湖水綠的絲衣錯縷小褂,綴有同色飄帶,下為白色的綾羅金絲裙,腰際束以紋飾複雜的精巧玉帶,頭梳高髻,卻僅以一根碧玉釵綰住,一身打扮華貴端莊,沒有半點兒風流放蕩的味道。
且她皮膚白嫩似玉,五官精巧,尤其是那雙顧盼神飛的眼眸,在她淡淡笑來之時,從容隨意,自有一番篤定端莊的上位之威。
隻是,人們也不會忽略,在她玉頰之上,那一團尚未消去的暈紅,令人止不住想起,剛剛在粉紅帳中的風流韻事。
她步姿端莊,卻略顯慵懶,在身邊另一位嫵媚佳人的扶持下,長裙委地,拖邐前來,令兩個尚未吃著腥的老貓心中火苗熊熊,卻是乾看不敢下嘴,越地心癢難熬。
身邊伸臂供她扶持的嫵媚佳人,則正是從剛從死亡在線掙紮回來的奼陰劫女。
她雖然也是極出眾的美人兒,但還是缺乏那種一望就能使神思出竅的妖異特質。此時,便也隻有淪為綠葉,映襯花容。
妃子走到近前,展顏一笑“地火之竅既開,下一個封禁所在,應該就能探出來了。隻是不知烏吉大師推演得如何了?”
話音未落,便有一人大笑著從蒸騰的熱氣中走出來。
“莫宗主放心,此刻我已經有了十成把握,另一處封禁之地離此不遠,我們現在前去如何?”
這人一身緇衣,頭上光光,像個和尚,但說話倒比猿魔他們更隨意些。
妃子也不惱,隻是微笑道“那是自然,烏吉大師破解禁製,確實勞苦功高……咦,腐骨老兒,你做什麼?”
妃子指的,是從烏吉和尚身後轉出來的腐骨童子。
這腐骨雖號“童子”,外表也像個天真無害的道僮,但他修道時日卻早已過千年,是毒隱宗最了得的“傳毒使”之一,其手段之狠辣,心腸之詭譎,在場的都有幾分忌憚。
“借光,借光!”腐骨童子抬頭嘻嘻一笑,嗓音細細的,嫩白的臉上更一派天真,但隻要人們一見到他配戴的抹額上,指尖大小的碧玉頭骨綴飾,恐怕就要心生寒意,避之唯恐不及了。
就是在說話的空檔,那頭骨綴飾閃動出一抹冷冷的綠光。周圍誰不知這廝的德性,當下齊齊一驚,都向後退了半步。
猿魔性急,開口便罵“老孩兒,你沒事拿著毒物到處亂逛,作死啊!”
腐骨卻也不惱,隻是嘻嘻笑道“抱歉抱歉,見獵心喜。難得有這麼精純的先天火竅,就地煉製了些新玩意兒,莫怪莫怪!”
一邊說著,他一邊用指尖挑著一點兒紫紅色的粉末,放在鼻下,輕輕一嗅,嫩白的臉上立時顯出一酡紅暈,倒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好極好極,這藥性出來十成十……這火竅,我要了!”
旁邊眾人看了更是心中寒,能讓腐骨童子有如此“醉意”的毒物,說是能赤地千裡也不為過。
當下眾人更是小心翼翼,誰也不敢和他爭去。
“若能成功入主霧隱軒,這處火竅送與你也無妨!”妃子開口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過來“隻是,這東南林海的局勢,殺了一個惕無咎,也未必被我們完全掌握,還要小心……”
著,她向元難臉上一瞥,彆人還不怎的,但猿魔與元難心中都是一震,這才知道這女人就算是在帳中取樂,也沒有一刻漏聽了外界的變化。心中感覺,自然又有不同。
腐骨童子不知其中變故,隻是嘻嘻笑道“隻要守住了門戶,管他誰來!倒是那湖底禁製……和尚,沒有雲霧石,那禁製真是碰不得?”
烏吉和尚搖頭道“萬萬不能草率行事,禁法反製事小,若是毀了那處門戶,恐怕隻有祖師重歸此界,才能開啟那”霧隱軒“了!”
猿魔呲牙一笑“當真可惱!若是蕭重子知趣,早早送上門來也好,可若他在外麵繞圈兒,這段日子可怎麼熬過去?”
“這有何難?”妃子淺淺一笑“剛剛擒住的那位,雖說已非處子,但難得陰氣充盈,又是少有的”陰極陽生“之相。
若諸位有興趣,閒來無事時,欣賞把玩,也聊供一樂。“
猿魔、烏吉、腐骨等對視一眼,都是撫掌大笑,對這個順水人情,自然笑納。
元難對此是可有可無,齊勿生則冷冷一哼,妃子瞥他一眼,又輕描淡寫地加上一筆“若是哪個猴急的,不願排號,也可以選我座下秀女。隻是那些粗魯毛躁的手段,可要認準了人才是。”
場的人自然明白,這話其實是對齊勿生這不知憐香惜玉的變態說的,這更是火上澆油,在眾人肆意的狂笑中,連齊勿生的冷臉,都有解凍的跡象。
妃子知道其勢已成,便在奼陰耳邊吩咐了一句,奼陰略一點頭,自去桃花帳中,親自抱著顧顰兒出來。
此時顧顰兒衣衫整潔,看不出剛剛在帳中生了什麼。但越是這樣,在場的諸人便越是著意尋找那“事件”的蛛絲馬跡。
這種情況下,無論是她眼角殘存的淚痕、俏臉上未消的紅暈,又或是數根逸出髻的絲、領口細微的折痕,都能使人聯想到那入骨的情景。
猿魔的呼吸已經有些粗重了。
奼陰十分了解他的稟性,淺淺一笑,身子向他那邊湊近了一些,對猿魔來說,顧顰兒已觸手可及。
這送上門來的尤物,猿魔又怎能忍得住,他怪笑一聲,伸出手去,然而奼陰嬌軀一轉,讓他的毛手差之毫厘地從顧顰兒臉前擦過,再度引了一陣哄笑。
顧顰兒身上受製,連根指頭也動彈不得,然而,麵對這情景,她眸光中卻沒有半分波動,有的隻是令人疑惑的迷離幽深,使人一見難忘。
“這小娘兒們挺怪,不過,有意思!”
猿魔的話幾乎代表了在場所有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