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也剛剛才現,事情比想象中還要糟!我剛出化陰池時,體內臟腑經絡還勉強有個形,可是殺了這幾天,燃血元息充溢體內,把這些衝了個七零八落。
「眼下,我恐怕連最基本的幽明氣、或者青煙竹影劍訣都使不出來了。幾十年的修為,毀於一旦,如果輕易放過,還有比這種代價更慘重的嗎?」
這麼嚴重?水蝶蘭很有些吃驚,現在她越明白,當年血散人為何放著這本宇內獨步的魔功秘法不用,而要另辟蹊徑了。
見李珣理由如此充足,水蝶蘭也就沒法再說些什麼,不過,她依然嘴上不饒人「如果能恢複,那自然是好,不過,希望這不是你的幻覺吧。」
「怎會?我的身體,我自然清楚……去,爽快得很!」
「哦,清楚了!」
帶著笑聲,兩個人影同時一閃,破空飛去。
西南角的變故,並沒有攪亂通玄界的大勢,隻是在一個較小範圍內,蕩起層層波瀾。
令等著看熱鬨的人們很吃驚的是,當水鏡宗救回其宗門弟子,得到玉嵐道人被軟禁的消息後,並沒有趁勢站在大義的名分上,向西聯要人,甚至連一份措辭強硬的聲明,都沒有出現。
而更荒謬的是,西聯此時卻主動站出來,很隆重地送回了玉嵐道人,並表示了對「行事過激」的歉意。
而對整個通玄界竊竊談論,有關「玄海幽明城」一事,代表整個西聯話的天妖劍宗宗主七修尊者哈哈大笑「寶地惟有能者居之,這玄海幽明城,西聯是要定了!」
對這種態度,此界各宗門自然各有反應。不過,已臨近東南林海的某人,卻是搖頭感歎「真狠!」
「什麼狠?」
看著打獵回來的李珣如此說話,水蝶蘭有些摸不著頭腦「碰到什麼厲害的野獸了?」
「哪有的事!」李珣將一隻獐子扔在地上,又遞給水蝶蘭幾顆她愛吃的果子,搖著頭,將剛剛從一位散修口中得到的消息,複述出來。
水蝶蘭對這些事情不太感興趣,聽得直打嗬欠,更不願去費腦子。最後才憑著幾分好奇問他「你是說西聯狠嗎,狠在什麼地方?」
「陰狠!放回玉嵐這一手實在陰險。就我估計,玉嵐那道姑嘴巴嚴得很,就算是羅摩什,想從她嘴裡撬出東西來,也很困難。所以,乾脆就做個姿態,把一切都公開。」
李珣輕輕晃動手腕,讓受創嚴重的左手緩緩勁兒,一邊又道「對玄海幽明城不感興趣的就罷了,但隻要稍微有點兒意向,會懷疑什麼?」
「懷疑?哦,是了,玉嵐一定是把玄海幽明城的位置算了出來,並交給羅摩什才得以脫身!」
「正是如此,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玉嵐道人沒有交給西聯情報,甚至沒有算出確切位置。但事情已經明擺著,要想在這事上摻一腳,要麼,就跟著西聯的人馬到處跑;要麼,就到琅琊水鏡之天,直接去問水鏡宗好了!今年水鏡大會,不是馬上就要召開了麼?」
水蝶蘭嘖嘖兩聲,已經完全明白過來。
「果然好狠!就算先前不知道,在事情公開之後,整個通玄宗門的壓力,也要逼著水鏡宗去推算玄海幽明城的位置……當然,不管算不算得出,水鏡宗從此也是不得安生了!」
「還有呢!」李珣開始為獐子去皮,同時道「東南林海這邊,麻煩恐怕也要來了。我一點兒都不認為,羅摩什在這種情況下,還會為咱們遮遮掩掩的!也不需要多說,隻要稍稍放出風聲,就足夠了!這,就是第一個!」
李珣拋出一塊牌子,水蝶蘭一眼便認出,這是幽魂噬影宗的飛魂敕令。
這種時候,過來這牌子,無疑就是證明宗門那邊已經知道,百鬼已經悄悄破關,跑出來了。
「露餡了!大概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找我商量的時候現的。你瞧,這話說的多有意思師徒一心,雖萬難而不懼;隻身在外,當謹慎小心。哈,萬什麼難,小什麼心?難道我還不知道嗎?」
水蝶蘭低低一笑,旋又拍了下巴掌,吸引了李珣的注意「想知道是什麼難處麼?本來想讓你吃個安穩飯,但既然提到了,喏,看這個!」
她的手在背後掂了件東西出來。李珣一見,便是微怔。
這是一隻灰羽白喙的鳥兒,說不出是什麼名字,隻是渾身硬,指爪僵直,早死得透了。
水蝶蘭特意給他看的東西,自然不會隻是普通的死鳥。李珣細細地察看,果然有所現「這鳥兒似乎是「容器」吧,乘載靈體用的?」
「不錯,這就是鼎鼎大名的「告死鳥」,知道了?」
告死鳥?這個倒是聽過的。李珣口中嘖了一聲「落羽宗?還真是陰魂不散呢!」
水蝶蘭笑吟吟地看他,揚眉道「怎樣?我知道你是向來不吃虧的,被落羽宗的差點兒拍碎,那感覺一定不怎麼樣,要不要找回來?」
「衝我來的?」李珣倒是挺有自覺,不過回頭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貌似你也是落羽宗的目標之一吧,而且怎麼算,你的標準都要比我高些。」
「我們還分什麼彼此?」水蝶蘭說這話倒是一點兒不臉紅「既然見到「告死鳥」,那邊就一定知道我們二人在一起,此刻恐怕早將諸般手段準備好了。
「不過,我將這鳥兒承載的靈體滅掉,便等於告訴他們,我已經知曉底細,正好打亂他們的布置,也爭取來一點兒時間,接下來,我們一個傷員,一個病號,又該怎麼辦呢?」
李珣摸摸下巴,然後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
這裡是通玄界東部的一處丘陵地帶,若以勢力範圍論,應是華嚴宗所屬。隻是那群一天到晚隻是念經吃齋的和尚,對這些身外之物,倒真的不太看重,所以,這地方諸宗修士、散修的活動非常頻繁。
二人現在處身的是一個小丘陵的陰麵,因為是冬日,又不如西南氣候濕暖,此時滿山丘的樹木,已儘數凋落,兼又今日天光不好,隻餘下枝椏怪影,挺陰森的樣子。
不過,純以感覺論,李珣的嗓音一點兒都不遜色「雖然不知道現在已經傳出了什麼風聲,不過,可以肯定,落羽宗絕不會允許我們大搖大擺地走進東南林海,所以……我們試探一下?」
水蝶蘭想了想,忽地伸手虛引「那請吧,禁法宗師,百鬼道長!」
天色急劇地暗了下來,在黑暗中,看這枝葉稀疏的林子,便如同無數妖魔林立,怪象紛呈。
一隻灰羽小鳥撲飛到樹枝上,又扇扇翅膀,這才用長喙梳理自己顏色黯淡的羽毛。
看上去,這像是一個在喜在夜間遊動覓食的尋常鳥兒,不過如果細看牠的眼珠,便能現,這鳥兒瞳仁中散出來的綠色瑩光,吞吐流轉,絕非凡物所有。
一根樹枝上待膩了,鳥兒又飛起來,準備投到密林的更深處。然而就在牠以優美的姿態躍動樹枝之間時,大氣出「嗡」
的一聲震鳴,下一刻,灰羽小鳥四分五裂,似乎黑暗的空間內,有無數利刃,交錯掠過。
出奇的,碎裂的鳥兒身上,沒有迸出任何血液。當碎羽灑落之後,密林便又恢複了平靜,平靜得讓人窒息。
這種氛圍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夜色即將褪去,才便被一個外來客打破。這人一身青衣,來得度極快,且又有著明確的目標,直直地向著鳥兒被分屍的所在地奔去。
「嘖,雖說身手不錯,可不像是殺手出身啊?」
利用禁製藏起身來的李珣和水蝶蘭竊竊私語,不過,李珣很顯然問出了一個蠢問題。
水蝶蘭輕嗔一聲「笨蛋,看天空啦!這是落羽宗最喜歡使的「請君入甕」的陣勢,周圍至少還有四個與這人同級的高手虎視眈眈,一旦你攻擊此人,其它人便會以「四方殞生印」合力一擊……就算是我,也要掂量一下的!」
話間,修士已半蹲下身子,細細察看鳥兒的屍身。
當然,他也很快現了刻在周圍樹乾上、地麵上的禁紋,很自然的,他的注意力又集中的到這些禁紋上,很是投入的樣子。
而這也正是被人偷襲的「大好良機」。
李珣舔了舔嘴唇,對那個「笨蛋」的評語,他是絕不承認的。之所以漏過這一條,還是他對新的功法的不適應的緣故吧。
不過,經過水蝶蘭的提醒,他著意捕捉,果然在虛空中現了幾條隱秘之至的氣機。
這微弱的氣機便如同蛛絲一般,輕輕粘在來人身上,看似虛不著力,其實最敏感不過。他一點兒都不懷疑,如果他沉不住氣,輕易出手,那麼他的下場也將慘不堪言。
很快的,那修士就直起身來,李珣感覺到他周身氣機稍稍一揚,似乎是了個信號,緊接著,便有一個黑衣人影自空中閃掠下來。
兩人簡單地交流幾句,似乎是給這個陣訣定了性,青衣人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盒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一道冰線「錚」
地一聲彈射出來,林中轉眼便生出些許涼意。
「麻煩!」在看到那件東西的外形時,李珣歎了口氣。
沒想到落羽宗竟然這麼肯下本錢,竟然將大名鼎鼎的「搜神冰蚨」也帶來了!
這小東西是出了名的靈異之物,對一切生靈氣息,都有極敏銳的感應,有這小家夥在,純憑禁製,定是躲不過去了。
而且,就算此刻殺了這些人,隻要被這小東西逃掉,以後便真的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脫不出落羽宗的手掌心!
既然如此,不如爽快些好。
他輕咳一聲,身體燃血元息勃然而起,便如同黑夜中突然燃起的火炬,一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兩名修士驚訝的目光中,他從陰影中施施然走出來,微笑道「兩位,是在找我嗎?」
他的舉動固然是迫於無奈,但眼前兩人顯然受到了更大的困擾。
落羽宗從來就不是擅長正麵應對的宗派,所以,在看到李珣一臉和煦笑容的時候,兩個修士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天空中,則有一道無形的弓弦慢慢崩緊。
偏在這時候,又有一個聲音響起「不,我們今晚,不做生意了!」
李珣訝然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人影緩步走來。
一身雪白的袍服,在漸沉的夜色中,分外顯眼,可身上的氣息則收斂至一個極微弱的界限,與穿著極不搭調。
這人無疑是極其英俊的,雪白的皮膚與同色衣衫幾乎分不出界限,甚至可以令諸多女修為之嫉妒,臉上線條卻又非常硬朗,但篤定從容的神情,又賦予這輪廓以柔性的特質,非常矛盾,但也更具魅力。
然而,在看到此人溫潤晶亮的眼眸時,李珣便從心底生出疑惑來。
從這對眼眸中,看不出任何可以確切描述的情緒─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如果粗略點兒看,也許他會認為,已經抓住了此人意識的流動方向,但是毫無疑問,這些所謂的「方向」,在下一刻,又會全然不同。
危險的家夥!
李珣還從未見過這樣一類人物,似乎他舉手投足之間,就是為了迷惑彆人,誤導彆人,最終,再圖謀彆人。而更可怕的是,這種感覺,也有可能不是真實的,這是最要命的一點。
突然間,他有點兒後悔,如此托大地跳出來了。
繼續期待幽冥仙途第二部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