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衛東親自出席張汝京招待晚宴的新聞，當晚就在江海衛視黃金時段播出。鏡頭裡，楊衛東與張汝京相談甚歡的畫麵，以及他在晚宴上關於打造半導體產業新高地的講話，立即在江海省科技界掀起熱議。
然而，這則新聞並非讓所有人都感到振奮。
江州大酒店總統套房內，張放鳴父子正對著電視屏幕，麵色凝重。
爸，楊衛東這一手，分明是要把半導體項目的功勞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張恩鶴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這麼大的項目，居然把您這個省長完全排除在外，這未免太過分了。
張放鳴沒有立即回應，臉上神色複雜。作為江海省省長，招商引資本是他的分內職責，如今卻被楊衛東通過耿海清和葉向明直接繞開，讓他這個省長隻能在新聞上了解項目進展。這種被邊緣化的處境，讓他既感到憤怒，又充滿無奈。
楊衛東這是在下一盤大棋。張放鳴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半導體產業是未來的戰略方向，誰主導了這個項目，誰就掌握了江海省未來十年的發展主動權。
他放下茶杯，目光銳利：更關鍵的是，李煥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為什麼偏偏是他陪同張汝京考察？
張恩鶴聞言，臉色更加難看：聽說李煥不僅促成了這次合作，還準備通過個人名下的基金進行投資。他現在是既要政績，又要經濟利益，算盤打得可真響。
不僅如此。張放鳴站起身，在客廳裡踱步，楊衛東選擇在這個時間點高調亮相，是在向各方釋放一個明確信號——在江海省的重大項目決策上，他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電視屏幕上，楊衛東正在致辭：江海省將舉全省之力，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半導體產業集群......這番意氣風發的講話，此刻在張放鳴聽來格外刺耳。
爸，我們總不能坐視不管吧？張恩鶴急切地站起身，這個項目如果真的落地，楊衛東在省裡的地位就更難撼動了。
張放鳴在窗前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省委大樓的輪廓，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當然不能坐視不管。不過，半導體產業投資大、周期長、風險高，中間可做的文章很多。既然他們不讓我們參與，那我們就在合適的時機，幫他們好好。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讓張恩鶴頓時眼前一亮。對於在政壇深耕多年的父親，他有著絕對的信心。
另外，張放鳴轉過身，神色陡然嚴肅，上次讓你處理貸款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
這是張放鳴第三次問及此事。早在兩個月前，他就明確要求張恩鶴對其名下公司大規模吸納資金的行為進行清理整頓。
正在處理中。張恩鶴下意識地低下頭，聲音也弱了幾分。
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有沒有在處理？張放鳴太了解這個兒子了，僅從這個細微的動作，他就知道對方又在敷衍搪塞。
見瞞不過去，張恩鶴索性抬起頭，語氣帶著幾分執拗：爸，我還是想再堅持一下。我認為市場的轉機很快就會到來。隻要國家對房地產市場鬆綁，我們現在吸納的這些資金，根本就不是問題。
事實上，自從上次談話後，張恩鶴非但沒有收縮業務，反而變本加厲地提高存款利率，瘋狂吸納社會資金。更危險的是，對於那些無法按時還款的開發商，他不再要求對方立即還貸，而是將債權轉換為股權——這無疑是一場豪賭，賭的就是國家很快就會放鬆房地產調控政策。
你在玩火！張放鳴猛地拍案而起，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你以為這是在商場上的普通博弈嗎？這是踩著紅線在跳舞！
可是爸，現在的房地產市場已經跌到底了。張恩鶴爭辯道，政策鬆綁是遲早的事。等到那時候，我們現在持有的這些地產項目股權，價值至少能翻三倍！
張放鳴凝視著兒子因激動而漲紅的臉，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他緩緩坐回沙發，語氣沉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恩鶴，你記住，咱們這樣的家庭，不需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書房裡的氣氛驟然凝固。張恩鶴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爸，我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向前傾身，神情認真：我通過內部渠道，拿到了今年一季度的經濟數據。數據顯示，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和房地產投資增速分彆降至17和16，創下曆史新低。這說明什麼？說明國內房地產市場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見父親神色微動，張恩鶴繼續加重籌碼：內需持續不振，外貿形勢同樣嚴峻。您知道嗎？今年2月份，我國出現了近二十年來罕見的貿易逆差。東南沿海地區，特彆是那些出口導向型的中小企業，已經出現了一波倒閉潮。
張放鳴長歎一聲，他何嘗不知兒子說的都是實情。自2013年年底以來，由於前期貨幣超發積累的深層次矛盾開始顯現，國內經濟確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總體來看，當前經濟轉型步履維艱，市場活力明顯不足，下行壓力持續加大。在一些資深宏觀經濟學家看來，中國經濟確實已經站在了硬著陸的危險邊緣。
麵對如此嚴峻的局麵，采取寬鬆的貨幣政策似乎成了最直接的選擇。通過適度來刺激經濟、提振信心，這在理論上是說得通的。
如果真的出台大規模刺激政策，房地產市場確實很可能迎來新一輪上漲。單從經濟學角度看，張恩鶴的判斷似乎不無道理。
但是恩鶴，張放鳴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你隻算了經濟賬，卻沒算政治賬。現在的政策導向已經很明確——寧要高質量的中低速增長，也不要注水的高速增長。中央推進經濟轉型的決心，比你想象的要堅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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