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115師的操場上豎起了新的靶子,雪被掃到兩邊堆成牆,露出下麵凍硬的土地,上麵用石灰畫著碉堡、騎兵、指揮部的輪廓——都是朱豔兵和張春生照著日軍常用陣型畫的。
張春生站在指揮台上,手裡舉著鐵皮喇叭:“都給我看清楚了!九二式步兵炮的瞄準鏡,左邊調高低,右邊調左右,誤差不能超過一根手指頭!誰要是操作錯誤了,今晚就去馬廄給戰馬刷毛,直到閉上眼睛都能夠操作九二式火炮流程為止!”
台下的炮兵們分成兩排,前排是老兵,正閉著眼比劃裝彈動作;後排是新兵,大多是從步兵營抽調的,握著炮杵的手還在抖。
一個叫王二愣的新兵把炮彈拿反了,被旁邊的老兵一肘子頂在腰上:“蠢貨!引信朝後!想把咱們都炸上天?”
王二愣臉漲得通紅,趕緊掉轉炮彈——他原是三營的機槍手,因為打靶總名列前茅被選來當炮兵,可機槍跟火炮完全是兩碼事,光是炮管的重量就讓他胳膊酸了三天。
“彆欺負新兵蛋子!”張春生的聲音從喇叭裡傳來,“誰不是從新兵過來的?朱團長,給大家講講四一式山炮的彈道!”
人群裡走出個戴眼鏡的漢子,正是陳振華留下的炮團團長朱豔兵,老炮兵自然都認識他了,但是新炮兵大部分都還沒有認識他。
他原是367師炮團的參謀,手裡拿著根教鞭,在雪地上畫了道弧線:“四一式山炮的彈道是拋物線,就像扔石頭——扔得越遠,角度越要往上抬。你們看這圖,打三裡地,炮口抬三十度;打五裡地,抬四十五度,記準了!”
新兵們趕緊掏出小本子記,筆尖在凍硬的紙頁上劃出“沙沙”聲。王二愣把“三十度”“四十五度”寫得歪歪扭扭,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馬蹄聲——聶師長正牽著馬站在操場邊,手裡還拎著個布袋子。
“都停一下!”聶師長揚聲道,把袋子裡的東西往桌子上一倒,是些油紙包著的紅糖餅,“這是老鄉給的,打準靶子的,每人兩塊;打偏的,聞聞味兒都不行!”
戰士們哄堂大笑,王二愣的臉更紅了,攥著炮杵的手緊了緊——他娘在家就愛做紅糖餅,要是打不準,彆說吃餅,連家書都沒臉寫。
當天下午,遠程火炮團的炮手訓練開始在訓練場上,係統化的操練起來,然後由朱豔兵等人來親自給予具體的操練結果給予指導。
“偏了!偏了!”朱豔兵舉著指導棍喊,“往右偏了兩丈,炮口再往左擰半圈!”
那些火炮手們趕緊調整炮架,張春生卻盯著炮彈炸點點頭:“不錯了!頭回試射能摸到邊就不算差。給他們記著,明天再偏,就去扛炮彈——一箱五十斤,扛到能穩住炮架為止!”
夕陽西下時,訓練場的雪被眾人噴出的氣浪烤化了大半,露出下麵褐色的土地。王二愣終於打中了石灰碉堡的輪廓,雖然偏了點,張春生還是扔給他塊紅糖餅:
“小子,有點意思。記住,炮是死的,人是活的,得學會看風向、算距離,這才是真本事。”
王二愣捧著餅,咬一口甜到心裡,忽然覺得這黑沉沉的炮管也沒那麼嚇人了——就像班長說的,隻要摸透了脾氣,它就是最聽話的夥計。
一個月之後,近程火炮團的驗收在張家口城外的河灘上進行,36門九二式步兵炮列成三排,炮口齊刷刷指向對岸的廢棄碉堡,炮手們穿著新縫的炮兵服,腰杆挺得筆直。
聶師長、朱豔兵和張春生站在觀察哨裡,望遠鏡裡能看清碉堡上的靶心。“開始!”聶師長一聲令下。
“放!”張春生的吼聲落下,36門火炮同時開始操作,貌似炮口噴出的火光在雪地裡連成一片,炮彈像群黑鳥掠過河麵,“咚咚咚”砸在碉堡上。
經過那些老炮兵檢查,那些新訓練出來的炮兵,大部分都已經達到了符合要求的標準。
“好!”聶師長把望遠鏡往桌上一拍,“誤差不超過五尺,比我預想的還好!”
張春生笑得嘴都合不攏:“都是陳師長留下的炮團炮兵強,還有這幫小子肯下苦——王二愣那批新兵,現在閉著眼都能裝彈,比老兵還快!”
張家口縣城的馬廄區,兩天內騰起了新的炊煙。原本隻夠容納千匹戰馬的場地,被戰士們用木板和氈布擴出半裡地。
新繳獲的兩千多匹戰馬在這裡分群而居——東洋馬的高傲、蒙古馬的敦實、土馬的機警,在雪地裡構成一幅奇特的圖景。
馬夫們牽著馬在空地上遛圈,馬蹄踏碎冰麵的脆響,混著馬嘶聲,成了縣城裡最熱鬨的背景音。
“報告師長!115師騎兵團全體抵達!”通信兵的吼聲穿透馬嘶,一個穿著騎兵服的漢子翻身下馬,在聶師長麵前立正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