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老師……”
“你還記得我嗎?”
陰冷的聲音交疊響起,兩雙寫滿了怨恨的眼睛,盯準了角落裡狼狽不堪的男人。
成利死死睜著一雙眼睛,瞳孔都緊縮成駭人的一個小點。
他驚恐地看著,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充滿恐懼和不可思議的表情像是被凍結在了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陰森可怖的非人感。
屢屢做下惡事的人,往往不會再相信鬼神之說。
他們或許一開始會恐慌,但時間長了,次數多了,便不會再相信所謂的報應,開始變得遊刃有餘,甚至享受他們的罪惡。
但眼下這樣的場景,足以讓任何一個作下過惡孽的人感到恐懼。
被汙水浸泡得高度腐爛的身體中,從那發腫鼓脹的眼眶裡,爬出一隻隻令人作嘔的蛆蟲。
被切開一半鮮血淋漓的身體,好似還保持著鮮活的生命,內裡血淋淋的臟器,伴隨著血液的鼓動一下一下細微顫抖。
像是剛從水裡打撈出來的那道身影,嘶啞地開口“你……不記得了嗎?”
“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啊……”
掉落地麵的蛆蟲越來越多。
那些蛆蟲漂浮在臟汙的水麵上,漸漸凝結成團,順著成利的褲腿,開始逐漸逐漸往上爬。
一條蠕動著的蛆蟲爬到了成利的手背上。
成利驟然反應過來,他猛地從地上跳上,開始瘋狂拍打身上的那些蛆蟲,“滾開!滾開!”
暴怒猙獰的色彩壓過眼裡的恐懼,一張還算溫文儒雅的麵孔在一瞬間裡變得比死人還要恐怖三分。
他用力甩著身上的那些蛆蟲,一雙因為驚懼過度睜大的眼睛裡,陰狠之色蓋過了恐懼。
像是要為自己壯膽子,像是要提醒自己它們活著自己都不怕,死了就更不必怕一樣,他幾乎是破口大罵地低吼訓斥“滾開!你們又想挨罰嗎?!”
空氣微微一靜。
下一刻,流淌在地板上的腥臭廢水和黑紅血液,都一下像是濺入了油鍋中的水滴一樣,開始瘋狂翻湧。
電梯裡周圍的牆壁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冰霜。
空。
空。
空。
耳邊響起了一種比心跳聲要更沉、更重、更為壓抑的聲音。
“去死。”
不知是誰先輕輕說了一聲,而後一聲接著一聲,一聲高過一聲“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一聲淒厲短促的慘叫,不斷滴落汙水的腫脹雙手死死掐上了成利的咽喉。
他不斷揮舞著雙手掙紮,可耳邊傳來兩聲猙獰的嬉笑,那被從中間切開的靈便一左一右已經站在了成利的兩邊。
它報複性地笑著,尖銳的聲音像是生鏽的釘子一樣不斷鑽進成利的耳中。
它死死扯住成利的兩邊身體,像是要硬生生將成利從中間撕開,跟它一樣變作兩半般,將他的身體往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扯。
“去死去死去死……”
如同詛咒一樣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