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營裡軍醫開的藥,實在算不上什麼好藥。
一堆不知放了多久的劣質藥材混在一起磨成粉,仔細聞一聞,都還帶著一股子黴味,彆說指望這些藥能止血療傷了,彆反過來加重傷勢就算不錯的了。
而且那麼薄薄的一小包藥粉,連唐今手背上的一個小傷口都蓋不住,對於她背後那從肩胛骨往下,一直蔓延到大腿的大麵積傷口來說,根本就派不上什麼用。
軍醫會這麼做,自然也是受了袁主將的示意。
好在唐今平日裡就存了不少的外傷藥,這兩日雖然給那胡女用掉一些,但剩下的還有許多,足夠唐今用了。
將治傷的藥膏找出來,厚厚地抹在乾淨的粗布條上,唐今脫下外衣,將那些布條一圈圈往自己身上纏。
一百五十軍棍都打在背後,換作常人此刻不死也該廢了,但唐今皮糙肉厚的,後背傷口隻是瞧著有些嚴重,實際並沒有傷到筋骨。
反正不影響她看誰不順眼就接著削誰。
纏那布條的時候,身後一直有道視線落在唐今的身上。
知道是誰在看,但唐今也沒有在意。
營帳裡雖然點了燈,但還是昏暗,她坐在角落裡還背對著那胡女,就是讓那胡女看也看不出什麼來。
最後一點布條纏完,唐今又簡單擦洗了一下身體,收拾完周圍的東西便穿上衣服往床邊走。
過程中那雙翠綠色的眸子都一直緊緊盯著她。
唐今走到床邊的時候,她也毫不掩飾地將手中又不知從哪弄來的木刺攥緊了些。
唐今吹了燈,便趴回自己床上,準備睡了。
但人還沒完全睡著,半夢半醒之際,她旁邊的床位上忽而傳來一聲有些響亮的咕嚕聲。
那麼響一聲,唐今想裝沒聽見都不行。
她也懶得動,在床褥底下摸了摸,摸到一個油紙包,便將之遞了過去。
半晌,沒有再像前兩天那樣拒絕她給出的食物,一點細微的聲音,她手上的油紙包被接了過去。
在這軍營裡,唐今自然是不可能給她弄什麼山珍海味來的,剝開外層的油紙,胡女看見的也隻是一個普通不過的白麵饃饃。
白麵饃饃早就已經放涼了,因為在床褥底下壓過,看著還有些變形。
不過這乾淨的白麵饃饃,和前兩天看見的那個不知放了多久的,灰撲撲的粗米餅子比起來,已經要好上許多了。
他的處境,也沒有挑剔食物的資格。
盯著那麵饃饃看了許久,胡女還是將之拿起,遞到嘴邊。
一口咬下去,什麼香味也沒有,發乾發硬還有些麵。
在嘴裡嚼了好幾下,拿起床頭擺著的水壺喝了口水,胡女才總算將那一口咽下。
實在是從未吃過如此……
好在這麵饃饃雖然難吃,但混著水吃下去後,飽腹感卻還是挺強的。
一整個麵饃饃吃完,體內那種虛弱無力的饑餓感也消去了許多。
胡女放下水壺,一雙微微上挑的翠綠眸子瞥了身側趴著的青年一眼,便又轉向了黑暗。
要離開這裡,要複仇,要將那些害他至此的仇敵斬首,將他們的屍身懸掛於烈日桅杆之上,看著貪婪的鷹鷲一點點將他們的內臟啄空……
翠綠的眸中掠起安靜而無聲的陰冷殺意,絲絲縷縷,像是隱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等待著發動致命一擊的毒蛇。
胡女垂眸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那被他攥在手中削尖了宛若一柄短劍般的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