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相宜自殺了。
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唐今愣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救活了?”
“救活了。”
“他是怎麼自殺的?”
管家微微低頭,“是送餐的傭人,看他可憐,就在碗底給他放了把塑料勺子。”
誰會想到他拿到那把塑料勺子後沒有用來吃飯,卻將之掰斷了,用來割腕呢。
“割腕?”唐今重複了一遍。
“嗯。”
唐今垂眸看著桌麵上的文件,良久,讓管家先下去了。
到了夜晚,唐今才去看了看相宜。
好巧不巧,如今她住的房子裡也有閣樓,她便安排相宜住在了閣樓裡。
房間燈的開關在房間外,唐今先開了燈,才開鎖進門。
閣樓窗戶已經被鐵板封死了,房間裡唯一的光線來源便是頭頂那盞幽沉昏暗的小燈。
房間裡彌漫著一股很重的清潔劑的味道,大概是傭人們發現他自殺後,處理地板上的血時留下來的。
檸檬的味道。
不是很讓唐今喜歡。
房間裡並沒有人可以使用的家具,無論是床還是沙發亦或是桌椅板凳,都瞧不見。
隻有一個人可以蜷縮在裡麵的鐵籠子。
籠子裡好心鋪了白色毛毯,而那身形削瘦未著寸縷的青年就蜷縮在毛毯上,頸部套著一圈漆黑的皮革,延伸出一條長長的鐵鏈固定在籠子內的地板上。
唐今走過去打開籠門,籠門上掛著的鈴鐺發出一陣叮鈴鈴的清脆響聲。
青年凸起的脊骨動了動,片刻,回頭看了過來。
那雙渾濁的眸子裡映出她的麵孔。
看著她,他好像想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便撐起身體,慢慢朝她爬過去,爬到她麵前。
唐今摸了摸他的腦袋,從旁邊的食盆裡拿了塊肉喂給他。
他也就低頭溫順地,就著她的手吃下那塊早已涼透的肉。
“自殺了?”唐今看著他吃飯,這麼輕輕問了一句。
他安靜地吃著東西,對於她的話沒有半分反應。
但手腕上纏著的布條,在他剛剛爬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又開始從裡麵滲出鮮血來了。
唐今朝他伸出手,他停頓片刻,將那纏著布條的手抬起遞到她手中。
唐今一點一點解開布條。
其下的傷口確實猙獰,看得出來,他割腕的時候是下了狠心的。
可是。
唐今緩緩撫過他手腕上的傷口,看著鮮血從裂口中被擠出,“真這麼想死的話,把勺柄插進太陽穴裡,不是能死得更快嗎?”
“哦,我忘了。”
唐今抬眸注視著他的眼睛,“你並不敢真的死啊。你要是死了,你的母親該怎麼辦呢。”
相宜愣愣與她對視著,許久,豆大一顆淚水從眼眶裡倏忽掉出,在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而除去這顆眼淚,便再沒有彆的了。
沒有哭吼,也沒有哀求,他隻是那麼望著她,麻木而空洞地望著她,已經再沒有了任何掙紮的力氣。
唐今緩緩替他擦去臉上的淚水,“今天是老師的生日,我送老師一件生日禮物。帶老師去看看媽媽,喜歡嗎?”
喜歡嗎?
他直愣愣地看著她,好一會,才挪動乾燥發白的唇瓣,做出喜歡的口型。卻沒能發出聲音。
太久沒有說話,他突然間已經想不起該怎麼用喉嚨發出聲音了。
陌生的不隻有發聲,更有直立行走。
嘗試著從地板上站起來時,他膝蓋卻驟然一軟,雙腿無力地往下倒去,被她接住。
唐今解開他脖子上的鎖鏈,抱著他下樓,給他找了幾件衣服,“衣服總還記得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