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嵇隱這一次沒有再問她“為何”了。
他不想再問。
他不敢再問。
推開她,也沒有解釋,嵇隱低著頭一個勁地往回走。
可唐今卻是個從不按他預料出牌的。
不理人?
她直接邁過去伸腿一絆,一撈,就把人給打橫抱了起來。
身體驀然騰空,嵇隱本就混亂的思緒一下被她這行為給攪得更亂了,瞪圓了眼睛看她。
唐今輕哼一聲,虎著臉:“是要背還是要抱?”
手裡的拐杖被抓得發出咯吱聲,嵇隱下頜繃得緊緊的,瞪了她好一會,他用力扭開頭,氣惱得眼睫都顫:“背!”
唐今一笑,把他放了下來又重新去背他。
但沒想到嵇隱這壞阿兄真是會恩將仇報,她剛把人背起,背上一痛,嵇隱竟是隔著衣服咬在了她的肩上。
“嗷,”唐今疼得齜牙咧嘴的,立馬扭頭,“阿兄,你這一口至少也得賠我五個饅頭,不,五個肉包!”
嵇隱不說話,隻埋頭咬得更重了,唐今痛得直呼:“六個、七個、八個——阿兄,我這下半輩子的包子都得由你包了!”
嵇隱沒好氣地打她,也終於鬆口了,“哪有那麼重……”
“不管,反正阿兄的牙印都還留我肩上呢,誰看了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阿兄要是不認,我就去報官。”
嵇隱一下都氣笑了,“無賴!”
唐今也笑,“就是無賴,阿兄能拿我怎麼著?”
他——
他還真沒法拿她怎麼著,她有多混賬無賴,那天在廚房裡威逼他的時候他就清楚了,如今也隻是愈發……愈發地……!
氣上心頭,一時間什麼煩惱都拋開了,嵇隱一張嘴,又一口恨恨地咬在了她另一邊肩膀上。
聞到她衣領上沾著的酒味、脂粉味,鼻尖莫名發澀,嵇隱又低頭咬得更重了。
唐今象征性地嗷了兩嗓子,但還是背穩了身上氣鼓鼓的阿兄回家。
但走著走著她想不明白,“阿兄為何咬我?”
就算被她氣得不行了,按他的脾氣動手打她兩下不也就完了嗎?怎麼今日還上嘴了?
唐今知曉他內裡其實是個極保守的性子,張嘴咬人用來出氣這事……花樓裡的相公們常做,但他,他應隻會抿緊了唇瓣,拿著東西打人才對。
而且唐今貨真價實地從他的咬裡……感受到了恨意。
弄得唐今一整個後背都毛毛的。
嵇隱卻沒有說話,隻是咬著她的肩膀,又加重了些,眼底的光暈被顫動的長睫攪得一團亂。
他確實是恨她。
恨極了她……
嵇隱又在她肩膀上捶了一下。
……
唐今吃大虧了。
這又被咬又被捶的,結果今天還沒有免費的早飯吃。
給嵇隱上完藥,扯下眼上蒙著的布條,看見他空蕩蕩的手,唐今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件事情。
她張嘴。
嵇隱扭頭,“沒帶。”
“……”
彳亍口巴。
唐今瞬間就萎靡了下來,眼下熬夜的青黑都加重了不少,周身好像籠上了一層灰色陰影似的……
配上她那搖搖晃晃走不嚴實的虛浮腳步,都叫人懷疑她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當場殞命猝死了。
嵇隱看得麵色冷沉,心裡罵她活該,要她那樣荒淫酒色……
可她真要走了,嵇隱又扯住了她的袖子。
唐今回頭,隻瞧見他半個側臉。
嵇隱的視線落在床鋪角落裡,心裡恨她,恨極了她……
但此刻,也同樣恨著他自己。
拽著她袖口的指尖用力發白,又在輕微地顫抖。
他要自己鬆手,心口一遍一遍地念,手指卻僵硬得像是石像一般,不聽使喚,鬆不開。
“……阿兄?”唐今疑惑地喚他。
這一聲像是針一樣刺到了他的手上,驚得他驀然將手收了回去,人依舊側著身子,不來看她。
唐今歪歪腦袋,眉心也疑惑地半挑了起來。
可看了他好半晌,也沒見他有要說什麼的意思,她也不等了,收回視線準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