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餘青青的母親死於病毒感染,起因是酗酒的父親又一次回家打了母親。
母親這回傷在頭上,但是沒錢就醫,跟以往無數次一樣,默默的到廚房灶間扒拉出草木灰抹到了傷處。
拜草木灰所賜,母親渾身都是黑黢黢的傷痕。
餘青青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母親不抹草木灰,大概疤痕也不會這麼猙獰。
以前餘青青還小的時候,看到母親挨打,總會跑到母親跟前用小小的身軀試圖擋住父親的拳頭。
母親會把她撈進懷裡保護起來,也因此讓父親感到了被挑釁,母親會因此挨更多更重的打。
稍微大點以後,餘青青很自責,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母親大概能輕鬆點。
家裡一直窮得耗子來了都得丟下兩粒米才走,母親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聽鄰居張嬸說母親是個很勤快的人,剛嫁過來的時候心疼父親是個孤兒無家人可以幫襯,於是起早貪黑的死命乾活。
但是父親餘大勇並不熱衷地裡的活,整天不見人,問急了就說去外麵找零工掙錢去了,但是從沒見拿過錢回家,反而把家裡女人掙下的糧食往外搬。
母親懷孕以後怕生了孩子沒法跟以前一樣乾重活,於是孕期拚命攢口糧,結果卻是被餘大勇掘地三尺的翻了出來又拿走了,直接導致母親早產,家裡糧食被搬空,月子裡沒糧食可以果腹,還是張嬸看不過眼,擔心新生兒餓死每天偷偷送米湯過來。
餘青青算是被張嬸救活的,張嬸家自己也很艱難,還是咬牙接濟到了母親出月子。
從那以後母親寒了心,心知無論她如何勤快,掙多少都不夠父親禍禍的,反正都落不到母女倆的嘴裡,還不如省點力氣。
之後母親就不再拚命乾活攢糧食了,父親回家拿不到糧食開始動手打人,左右鄰居會來勸。
父親餘大勇大概覺得每次還沒熱身就被人拉住實在掃興,乾脆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動手,誰拉架就連誰一起打。
漸漸的,鄰居們也怕挨打不再來了,隻遠遠的待在自家院裡往這邊張望,再然後習以為常,連觀望都沒了興趣。
小小的餘青青還被抱在懷裡的時候,通常都是母親見勢不對就拜托張嬸等一眾心腸比較軟的大娘們幫忙抱著,等餘大勇發泄夠了再帶著一身的傷和滿臉的青紫來把餘青青抱回去。
餘大勇倒也不至於追著大娘們找一個奶娃娃的晦氣。
餘青青會走路以後才是噩夢的開始,餘大勇但凡見到她,總要追上來抓住她的頭發扇她的巴掌,不分臉上還是身上。
小小的餘青青經常渾身帶傷,頭發更是因為被餘大勇揪住而大把大把的掉,頭皮也是基本沒有完好的時候。
母親不敢給她留長發,也根本留不起來,從小,餘青青就是村裡孩子們口中的餘禿子。
有些明事理的家長會製止自家孩子的這種行為,但是村裡更多的是壓根不管孩子的父母。
餘大勇不在村裡的時候,母親為了母女倆的口糧找各種活計,她不再像以前一樣租種田地,因為收的糧食轉眼就被餘大勇搶走,現在就給村裡需要人工的人家幫工,掙點口糧能養活母女倆就行。
餘青青很小就知道母親很可憐,為了吃的,沒有時間管她,所以為了自保,餘青青學著村裡的大黃狗一樣齜牙咧嘴,果然好些孩子都被她凶狠的樣子鎮住了。
餘青青七歲以後就沒有被其他孩子欺負得逞過,也學會了察言觀色,餘大勇每次回來,村頭的狗都會狂叫,餘青青會一溜煙跑沒影,餘大勇不再能在路上就揪住她揍了。
但是看見母親挨打,餘青青還是會站到母親麵前,奈何卻起了反效果。
母親就是這樣日複一日的新傷加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