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的一側是老板緊閉的辦公室門，另一邊，就是由低矮隔板劃分開的、略顯擁擠的開放式辦公區。
張妍走到自己的工位，從抽屜裡拿出抹布，仔仔細細地將桌麵擦拭了一遍，又給角落裡那盆頑強的綠蘿澆了點水。
這才開始低頭忙碌起來。
上午10點，辦公室裡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
一個矮矮胖胖的身影從老板辦公室裡快步走了出來，徑直停在她的工位旁。
“張妍，”領導白睿那略帶油滑的聲音響起，“那本《鯨落之海》的推薦稿，寫得怎麼樣了？渠道那邊可等著要呢。”
張妍的肩膀下意識地縮了一下，連忙將文檔窗口切換到最前，“我正在調整結尾的幾個段落，馬上就好。”
公司的文案編輯本就不多，每個人手上都堆積著繁雜的活兒。
她前兩天才剛剛出差回來，這份稿子，是她犧牲了整個周末的休息時間，熬夜加班才趕出來的。
“嗯，好，你先提交到後台，我預審一遍。”
張妍看著白睿那張圓潤的臉，欲言又止，“白哥…”
璐璐今天早上去麵試了，特意囑托她，讓她務必找機會問問領導，上周那筆出差的費用，什麼時候能夠報銷。
因為現在已經是月底，如果這兩天不能提交票據，這筆報銷款就又要拖到下下個月了。
到時候…說不定公司就倒閉了。
“怎麼了？”白睿的目光掃了過來，眉宇間已經帶上了一絲不耐煩。
張妍的手指在桌下用力攥緊，聲音不自覺地又小了幾分：“就是…我和璐璐上周的出差…”
“哦，那個啊。”白睿立刻打斷了她，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你們那次出差的稿子不著急，下個月3號前給我就行。”
說完，他便徑直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張妍的嘴唇張了張，眼裡閃過黯然，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麼，繼續低頭工作。
臨近中午時分。
張妍剛剛走出洗手間，就看到璐璐正從電梯間的方向快步走來。
“璐璐，你那邊…怎麼樣？”
“走，咱們過去說。”璐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將她拉進了散發著煙味的樓梯間。
璐璐靠在牆上，目光興奮，語氣裡帶著向往道：“星雲國際集團那辦公環境，簡直了！跟咱們這兒完全是兩個世界！麵試官小哥哥人超級好，全程都在笑，特彆客氣，一點架子都沒有…”
張妍默默地聽著，並沒有打斷好友的興奮。
“不過…”璐璐的興奮勁兒稍稍褪去，語氣裡多了幾分沮喪，“哎，競爭太激烈了。跟我一批麵試的就有四個人，個個看起來都比我厲害，還有個985的高材生。估計是沒什麼希望了。”
“沒關係的，”張妍輕聲安慰道，“能有這個麵試機會，就已經很棒了。”
璐璐點點頭，隨即看向她：“張妍，那你呢？你有什麼打算嗎？”
像書橙科技這樣的小公司，抗風險能力極低，又沒有什麼不可替代的核心業務。
如今，整個圖書出版和銷售行業都越來越不景氣，公司在走下坡路是肉眼可見的事實，辦公室裡人心浮動，大家也都在提前為自己做著準備。
張妍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嘴唇，學著璐璐的樣子靠在牆上，低下頭，“我、我還沒想好。”
“唉，還是早點做出打算的好。其實我覺得，你找個靠譜的男朋友，留在羊城發展也挺不錯的，畢竟阿姨也在這邊。”璐璐頓了頓，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八卦地湊近了些：“說實話，張妍，我一直想問你，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啊？”
張妍的眼神明顯怔了一下，臉頰迅速泛紅，連忙搖頭道：“沒…”
“哈哈，我猜絕對有！”璐璐笑嘻嘻地戳穿她，“你看，你的微信和微博昵稱，都叫‘微笑裡呼吸’，這很明顯是源自狄更斯那句——‘隻有在你的微笑裡，我才有呼吸’。說，那個‘微笑’到底是誰？！”
張妍窘迫道：“就是、就是隨便取的。”
“行吧，我信了。”璐璐挽住她的手，“走啦走啦，我們去吃飯，今天中午我請客！你是不知道啊，今天的港股大漲，我買的那隻基金一下就漲了幾百塊！我看評論裡都在說，是有百億美元級彆的重大利好消息刺激的…”
璐璐還在身邊斷斷續續地說著她的基金和股市。
張妍的心思卻已然飄遠。
她已經在羊城待了兩年多，今年已經26歲了。
那麼接下來，她應該去哪裡呢？
母親在羊城這邊一切都好，她已經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女兒，也有了穩定的生活，自己不便過多打擾。
老家東張村，肯定也不方便回去了。
後媽生的弟弟已經長大，那個曾經屬於她的房間，早已不複存在。
姑姑家雖然搬到了縣城，但那裡本來就隻是她暫時寄居的地方，長大了也就該離開了。
世界很大，華夏也很大。
但確實，沒有一處地方，可以稱之為是她的“家”。
好在，如今身邊多了一隻叫“橘子”的貓，倒也不至於太過孤單就是了。
可惜，她還是太“菜”了，找不到什麼出色的工作，自然也買不起屬於自己和橘子的房子。
要是…自己能像柳青檸那麼厲害就好了。
璟縣的理科狀元，光是高考獎勵就拿了好幾萬塊，後來又考上了全國最好的帝都大學，畢業後還能自己創業，把公司做得風生水起。
可她又明白，自己是遠遠比不上柳青檸的。
大學她也曾努力想要考研，甚至不自量力的想要試試帝都大學。
可後來的結果卻是，越是拚命地踮起腳尖，就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
那片璀璨的星空，是何等的遙不可及。
不過，如果她是柳青檸，一定不會選擇去深城發展。
一定不會。
……
下午兩點。
香江，國際金融中心（IFC）二期38層，容流資本總部。
前台的電話鈴聲幾乎沒有停過，接待區的沙發上，坐滿了西裝革履、神情各異的訪客。
辦公室內的所有員工，都處在一種高速運轉的忙碌之中。
步履匆匆，端著咖啡與厚厚的文件，在各個會議室之間穿梭，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既緊張又極度亢奮的氣息。
沈玉言胸前掛著工牌，臉上帶著從容得體的微笑，正有條不紊地接待著來訪的賓客，並將他們一一引導至對應的會議室。
她的內心，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情與成就感充斥著。
從今天早上開始，容流資本的訪客便絡繹不絕。
其中甚至包括了穀雨生物和雲溪地產的最高管理團隊。
他們此行的目的同樣振奮人心。
據她得到的消息，這兩家巨頭企業，接下來都將以非公開發行（Private&nent）的方式，向容流資本單獨發行一批新股。
她這才猛然想起，之前白夢琳在電話裡神秘兮兮跟她提及的那個“大動作”，原來其真正的核心，就是他們的容流資本
而且，根據她從唐宋那裡零星得到的信息，容流資本還將以此為契機，對一係列企業進行戰略投資，從而在整個資本圈內，迅速擴散其影響力。
身處在這場資本風暴的最中心，沈玉言無比享受這一刻，甚至感到一種深深的陶醉。
“Sey。”一道略帶笑意的聲音突然從側麵傳來。
沈玉言轉過頭，便看到了正款款走來的林沐雪。
她手裡拿著一份厚厚的文件，破天荒地戴上了一副精致的金絲眼鏡，看起來很有幾分金融高管的氣場。
“怎麼了，Luna？”
林沐雪嘴角帶著一絲自信而神秘的笑容，“有一位極其重要的賓客到了，需要我們一起去接待一下。”
“哦？”沈玉言微微一怔，隨即點頭，“好啊，沒問題。”
說完，她便整理了一下儀容，跟著林沐雪走出了接待區。
來到電梯間。
沈玉言不動聲色問道：“Luna，是哪位貴客到了？”
林沐雪瞥了她一眼，笑吟吟道：“馬上你就知道了。”
沈玉言眸光閃爍，沒有再追問。
等了兩分鐘左右。
“叮——”電梯在38層停下，金屬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緊接著，一行4人依次走了出來。
為首的是個30歲左右的女人。
抓夾紮發，一身剪裁精良、質感高級的偏職業風時裝，麵容冷峻，妝容一絲不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由極致的專業與自律所形成的、強大的禁欲氣息。
貴客，指的就是她們？不知為何，沈玉言從對方的身上，竟看到了幾分林沐雪日常“裝逼”時的影子，確實有幾分相似，但眼前這位的氣場，卻要強大凝練得多。
就在她暗自思索時，林沐雪已經迎了上去，臉上堆滿了春風般的笑容：“秦總，好久不見，歡迎蒞臨容流資本。”
然，那位被稱為“秦總”的女人，隻是朝她淡淡地點了點頭，語氣平淡無波：“你好，林助理。”
林沐雪臉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心頭猛地一跳，一股莫名的不安浮現。
就在這時，秦映雪的目光越過了她，落在了她身旁的沈玉言身上。
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主動伸手道：“這位就是沈助理吧？你好，我是唐金家族辦公室的代表，秦映雪。”
“嗡——”沈玉言的臉上瞬間湧起紅潮，連忙握住對方的手，聲音有些激動道：“您好，秦總，我是沈玉言，很榮幸認識您。”
唐金家族辦公室的代表！
這個身份的含金量毋庸置疑。
她從來沒有想過，對方竟然會知道自己，並且主動打招呼。
旁邊的林沐雪眼角抽動，心中忐忑而驚疑。
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秦映雪今天對她這麼冷淡，偏偏對沈玉言這麼熱情。
她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側身道：“秦總，會議室在這邊，請。”
“嗯。”秦映雪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就在即將抵達會議室門口時，秦映雪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她先是對沈玉言溫和地笑了笑，“沈助理，你和我的幾位同事先進去準備一下資料，我跟林助理單獨說幾句話。”
“好的，秦總。”沈玉言乖巧地點點頭，推門先行進入了會議室。
走廊裡，瞬間隻剩下了秦映雪和林沐雪兩人。
前一秒還和風細雨的秦映雪，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審視。
“秦總…”林沐雪喉嚨滾動，心中那股不安被無限放大，“您請說。”
秦映雪看著她，語氣平靜道：“林助理，聽說你前兩天去參加了LVMH集團的社交晚宴。我在網上看到了你和幾位唐縱娛樂明星的合影，拍得不錯，很漂亮。”
“我…嗯…是的。”林沐雪心頭一震，目光驚疑不定。
秦映雪向前半步，“你是唐總的助理，你的身份，決定了你的言行，在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唐總的意誌。
這麼高調的和唐縱娛樂捆綁，並且在社交媒體上大肆宣揚，你覺得，這合適嗎？
還有，你個人的抖音和小紅書賬號，我也看過了，內容也有些不妥。
最後一點，林助理。你的聯名信用黑卡是要為唐總服務的，而你之前的消費似乎過於放肆了。”
林沐雪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蒼白。
以她的情商，自然明白秦映雪是什麼意思。
如果隻是秦映雪還好，問題是…她可能代表的是金美笑。
也就是說，這可能是她代表金董事來敲打自己的。
可是…為什麼？
信用卡和個人賬號肯定是其次，要不然之前秦映雪不會在微信上對自己那麼客氣。
她真正的態度改變，也就是這次見麵。
難道說…難道說…是因為唐縱娛樂…蘇漁？
可她清楚的記得，之前蘇漁和金董事還在網上“炒CP”來著。
她和唐縱娛樂走的近一點，應該沒什麼問題啊。
難道是自己會錯了意？她們之間…
就在她心亂如麻之際。
秦映雪看著她變幻的神色，聲音壓得更低，“金董事對你最近的一些做法，很有意見。”
這句話如一盆蘊含著極寒法則的冰水，直接從九天之上澆灌而下。
讓沐雪大帝渾身冰涼，道心不穩。
這劇情，不對勁啊！
金不詳和蘇天帝竟然是表麵姐妹，背地裡卻早已暗流湧動？！
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沾染了黑暗動亂的源頭，招惹了“不詳”。
怕不是要長紅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