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陸茜臉頰微微泛紅，話也多了起來，給馮瓊講起了往事：“那年，我和喬岩幾乎是同一時間到的三明區，臨危受命處理轟動全國的海風化工廠爆炸案。我一個女同誌，又沒當過縣區一把手，交給我如此棘手的難題，站在爆炸現場，雙腿都在打顫，壓根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喬岩當初是紀委書記，我把最艱難的工作交給他，處理傷亡者善後問題。他特彆膽大，居然沒有彙報擅自決定集中火化死者，我聽了頭皮都發麻，上不知該如何交待領導，下不知該如何麵對死者家屬，但他信心十足，有把握處理好一切。”
“事已至此，我隻能硬著頭皮向有關領導彙報。領導對此做法也非常震驚，但覺得不是辦法的辦法。後來證明，喬岩當初采取的措施是果斷的，沒有引發死者家屬圍攻區政府。”
提及往事，喬岩附和道：“陸市長，雖然事情過去多年，依舊的向您道歉。我當時年輕，不懂深淺，要不是有您罩著，我不知死多少回了。回過頭再看這件事，我當時是考慮整體影響，不得已采取了這種極端手段。”
“人已經死了，再怎麼都不可能複活，無非是錢多錢少的事。當時我和李鳴商量，提高補償款，再滿足他們的個人需求。如果不這樣做，扛著棺材往區政府門口一放，然後漫天要價，將是一場持久戰。”
“現在想想，很對不起那些死者家屬的。有幾個家庭，我到現在每年都會去探望，即便我去不了，也要安排人送上慰問禮品。”
陸茜眯著眼笑道：“事實證明，你的做法是正確的。當領導的，考慮問題不是個體，而是全局。此後，咱們又參與了海豐集團的權力交接。李海豐一死，海豐集團亂成了一鍋粥，他那些子女都跳了出來爭權奪利，最後讓勢力最弱的李鳴順利接班。那場鬥爭，不亞於康熙王朝的九子奪嫡。”
“李鳴看著斯文柔弱，管理手段相當凶殘，短時間內就把他那些親戚清除出海豐集團，又把他大哥二哥送進了監獄，四弟遠在美國不敢回來，還有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一個個全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對內如此，對外也不含糊。海豐集團不僅沒有因為李海豐的死由盛轉衰，反而發展勢頭強勁，再創曆史新高。據說他最近在搞公司內部改革，是個有野心乾實事的企業家，不次於他父親。”
陸茜頓了頓，繼續道：“喬岩留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兩件事，乾得都非常漂亮。說實話，我當時特彆喜歡你，依賴你，還想著接著合作，誰知你……”
接下來的事，誰都清楚。喬岩端起酒道：“陸市長，謝謝您還記得這麼多，我福氣淺，沒能跟著您繼續前行。在我心裡，您是好領導，也是好大姐，對我一無既往支持和關愛。到了雄關縣，您兩次出手相助，給了一個多億的項目，若不是這層關係，這種好事怎麼可能會輪得上我呢。”
“南江省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體製內的圈子就這麼大，說不定哪天又轉到您手下乾活了。到時候我就有了後盾和底氣了，甩開膀子好好乾，不給您丟臉。”
一番話，讓陸茜心花怒放，端起酒道：“有時候，有些事情說不清道不明，我就把你當弟弟看待。你說的真有可能，隻要你願意，下一步換屆後我和省裡說，把你要過來跟我乾。當然不可能繼續乾宣傳，而是配合我做一些實打實的實事。”
聽到此，喬岩一愣，笑著道：“謝謝陸市長，不需要您費口舌，說不定下一步就到景陽市當書記了，那不是正好嘛。”
“哈哈……我努力，喝酒！”
陸茜年齡不大，但是個成熟的政客。身上明明貼著黃孝榮的標簽，但她能處理好多方麵的關係。不管是省領導之間，還是部委的關係，都處理得妥當融洽。這種本領，一般人掌握不了其精髓。
快結束的時候，杜曉偉發來信息，說張書堂搶救過來了，但仍處於危險期，進入重症監護室繼續觀察。讓他不必過來了，過來了也見不上人。
陸茜今晚喝得不少，心情非常愉悅。這場沒有目的的飯局隻是敘舊，隻字不提當前的時局。喬岩能感覺出來，她對下一步換屆很有把握，或者說早就鋪排好了。
結束後，喬岩將其送離，馬不停蹄趕回了景陽市。來到醫院，重症監護室區域顯得冷靜而陰森，王淑琴目光呆滯坐在那裡，看到他動了動嘴唇，沒有任何反應。
喬岩把張萌萌叫了出來道：“萌萌，情況我已經了解了，需要做支架手術，該做就得做，上進口支架，錢不是問題。醫生說，不能排除和上次車禍有關聯。現在我擔心的是你母親的身體，一定要照顧好她，千萬不能垮了。”
張萌萌抽泣著道：“哥，謝謝你，我爸兩次住院你都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哎！我爸就這命，前半輩子仕途不順，後半輩子疾病纏身，其實前段時間就有征兆，我們讓他去醫院死活不去，沒成想……待會兒就讓我媽回家。”
張書堂突發疾病，不排除與臨江縣的事情有關聯。歎了口氣道：“怎麼就你倆，你愛人呢？”
“他……他回去值班了，今晚夜班。”
喬岩不知該說什麼，把杜曉偉鐘鳴宇叫過來道：“你倆這兩天就待在這裡吧，輪流替換。”
“好的，部長，你回去休息吧，有我們呢。”
喬岩又去見了下主治醫生，安頓好一切後再折返回夏州市。
回到家，高梵和佳佳已經熟睡。他躡手躡腳來到衛生間洗了個澡，小心翼翼躺在床上，在額頭上親吻了下，高梵突然開口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喬岩不想和她提及工作上的糟心事，隻提及了張書堂的事。高梵似乎不關心這些，緊緊摟著他抓緊時間享受著難得的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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