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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著雪沫子打在徐平臉上,他靠在岩石上,慢慢扯開那個布包。裡麵是些黑乎乎的藥膏,聞著像陳年豬油混著草藥,他咬著牙拔出左肩的箭,把藥膏往傷口上一糊,疼得眼前一黑,竟直接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徐平又被凍醒過來。穀裡的聲響早已平息,隻有風在空穀內打著旋,像無數冤魂在呐喊。風雪越下越大,很快便蓋住了他的身影。穀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已泛起了魚肚白。
天色蒙蒙亮,穀裡的風依舊還帶著刺骨的寒意。
得虧有修為在身,徐平從昏沉中醒來,左肩和右肋的傷口像是被冰錐反複紮著,疼得他額頭直冒冷汗。
他咬牙解開張啟聖留下的布包,裡頭的藥膏黑乎乎的,帶著股說不清的腥氣。
“老子這輩子就沒吃過那麼大的虧……到底是誰出賣老子……”他低聲罵了句,抓起塊還算乾淨的雪擦了擦傷口周圍的血汙,硬著頭皮把藥膏往箭傷上抹。
冰涼的藥膏碰到破皮之處,疼得他渾身一哆嗦,差點沒把後槽牙咬碎。右肋那道被槍尖劃開的口子更是深入肋骨,徐平撕了塊還算完整的裡衣,蘸著雪水簡單擦了擦,胡亂纏了幾圈,鮮血很快又把布條浸透。
簡單處理完傷口,他深吸口氣,扶著岩壁慢慢站起身來。即便腿肚子還在打顫,徐平卻緩緩走出岩壁。
他低頭俯視穀內,那裡橫七豎八的躺著鎮南軍屍體。
雪地上的血凍成了黑紅色,看著讓人心裡發堵。徐平自是不敢多留,拖著沉重的腳步便往穀外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太陽都已爬到頭頂,他在一處背風的山坳裡找到個岩洞。
洞口不大,裡麵倒還算乾燥,角落裡還有些枯草。徐平挪進去蜷在枯草斷枝上,剛想閉眼歇會兒,傷口的疼又鑽心起來,冷汗瞬間又把他後背的衣服都濕透了。
“操他”他咬著牙罵了句,摸出懷裡半塊凍硬的麥餅,啃了兩口就咽不下去了。“我走盧風口的消息,除了許陽、唐禹、李正我之外還有誰知道?對了,還有楊定和寧武……”
念及此處,他又微微搖頭。“沒道理,這些人沒有出賣我的動機……”就在徐平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他眼皮一塌,再次昏睡過去……
白天還好,靠著岩壁曬曬太陽,稍微緩過點勁。可一入夜,寒氣順著岩洞往裡鑽,傷口的疼如刀刮。
他開始發燒,渾身燙得像火,意識也時斷時續。迷迷糊糊中總聽見有人在耳邊罵,一會是顧秋蟬絕望的眼神,一會是嶽王府眾人哀求的話語。徐平想說些什麼,嘴卻像被粘住了似的,如何都張不開口……
好在這天夠冷,傷口沒像他擔心的那樣潰爛,隻是痛感愈甚,常常疼得他直打滾。
徐平靠著僅存的那點意誌力撐著,餓了就啃兩口麥餅,渴了就抓把雪塞嘴裡。日出伴著日落,他這一歇,就是兩天過去。
直到第三天日早上,他正昏昏沉沉的舔著乾裂的嘴唇,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陣陣隱約的呼喊聲。
“那邊!去那邊看看!”
“你,你,還有你,再去那邊找!”
“大將軍!!!”
“徐將軍!!!”
“世子!世子!!”
聲音隔著風傳過來,有點模糊,卻像一道驚雷劈在徐平腦殼上。他驟然坐起身來,傷口的疼卻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徐平掙紮著爬到洞口,扒著石頭往外看,隻見遠處的雪地上有大量騎馬的身影,正朝著這邊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