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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內的燭火忽明忽暗,將三人影子悉數投在斑駁的牆麵之上。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鬆煙味,武成乾點上一支沉香,抬手示意徐平與李正我落座。
“這茶乃是內人前往胡寧采摘!雖算不得名貴,喝著卻也回味甘甜!”說罷,他親自執起案上的青瓷茶壺,滾燙的茶水注入杯盞時,其眼底的神色卻如深潭般難測。
接過對方推來的茶盞,徐平麵無表情的吹了吹浮沫。“自神京一彆,再見賢兄,風采更甚過往!”
“賢弟此來,怕不是為了敘舊吧?”武成乾指尖敲打著杯沿,目光始終注視著茶麵。“來此所為何事,大可明言!”
說著,他微微抬頭,目光落在徐平身上時卻帶著幾分審視。眼前之人如今已手握兩州兵權、能在大梁這般亂局下立身,還能與顧應痕呈分庭抗禮之勢,這般崛起速度,由不得自己不忌憚……..
“無事就來不得嗎?”徐平端起茶杯卻遲遲未飲,目光掃過閣內陳設:牆上掛著的《錦繡山河圖》筆觸雄渾,案上攤開的兵書卻夾著半張未寫完的布防圖,顯然這位太子殿下早已在暗中籌謀著奪權了。
聽聞此言,武成乾和悅一笑。“賢弟來此為兄自是歡喜,又如何來不得!素聞賢弟治下的嶽州錦泰祥和,倘若有機會,愚兄倒也想去瞧上一瞧!”
“徐某此來,是為虎威之僵局。”說著,徐平將茶杯輕輕放回案上,聲音雖然不高,卻字字清晰。“不過在談正事之前,愚弟倒要先謝過賢兄。若非有慕容烈大軍牽製,愚弟斷難從顧應痕手中撈些邊角好處!”
這話一出,武成乾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旋即又恢複了溫和的笑意。“賢弟說笑了,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談不上相助。
倒是賢弟了不起,短短幾年便拿下玉螭和嶽州兩地,還掌控了奉天外城,搖身一變,成了大梁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方諸侯。
這份手段,便是愚兄也要佩服。”說到此處,他話鋒卻又陡然一轉,語氣中多了幾分刻意的推崇。“聽聞賢弟在太和殿上為麾下的眾將請封,硬生生壓下了顧黨氣焰,就連身居九五尊位的幼帝也不得不照辦,這份魄力,尋常人可沒有。”
“…….”如此旁敲側擊,徐平自然是聽出了對方話中的試探。他並未搓破,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淺笑。“承蒙賢兄過譽,徐某也不過是順勢而為,哪比得上賢兄在涼州的手段?”說著,他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中帶著幾分假到不能再假的讚歎。“當年宇文氏在涼州根深蒂固,連元帝也是頭疼不已,否則安能借我大周之手除掉宇文逸!
現如今,賢兄不動聲色便將其掌控,既沒引發兵變,又讓宇文吉和宇文括對賢兄俯首帖耳,這份潤物無聲的本事,徐某自愧不如。”
武成乾端茶的手頓了頓,眼底的笑意淡了幾分。原想借著吹捧摸摸徐平的心思,卻沒料到對方反將一軍,直接點破了自己掌控宇文一族之事。
看來,徐平在元武安插的細作,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多!會是吳文淵在著手嗎…….
“賢弟倒是消息靈通。”幾息之後,武成乾放下茶杯,語氣中多了幾分冷意。“不過宇文一族搖擺不定,本就是我朝巨大的隱患。愚兄將他們收入麾下,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哪比得上賢弟在大梁“替主分憂”來得風光?”
這裡的諷刺之意再明顯不過,徐平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連帶著聲音也低沉了幾分。“賢兄這話倒是有趣?徐某身為大梁太子少保,守土安疆本就是分內之事,何來的風光一說?
倒是賢兄,一邊在盛安施粥收買民心,一邊又繼續擴充兵力,進位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嗬嗬!徐某還差得遠了!!!”
“賢弟是在嗤笑為兄嗎?”武成乾突然拍了拍桌案,台上燭火被震得搖曳不止。“孤乃元武太子,所作所為皆是為我元武江山,賢弟還是不要妄加揣測才好!”說罷,他端起茶杯一飲而儘。“倒是賢弟,一邊打著大梁的旗號,一邊又與孤暗中勾結,若是為天下百姓知曉,不知會如何看待你這新晉的一方諸侯!”
“…….”聽聞此言,徐平緩緩站起身來,體內氣勢陡然釋放,七境後期的修為讓整個閣內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幾分。“賢兄還是少拿百姓說事為妙!”他冷笑一聲,目光俯視對方。“兩年前慕容烈就已拿下陳州,而後又在虎威屯兵兩年。
怎麼說陳州如今也算是元武的疆域吧?堂堂州府,流民數以萬計,或餓死街頭,或曝屍荒野,賢兄卻隻知在流民棚內施粥作秀,似你這般“仁政”,與徐某初見之時怕是相去甚遠!“
兩人如此針鋒相對,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壓抑之感。
李正我坐在一旁,始終未曾開口,隻是默默觀察著兩人的神色。直到氣氛愈發緊張,他才手捂嘴角輕輕咳嗽了一聲。“殿下息怒,主公息怒!
今日我等相聚於此,可不是為了逞口舌之快的。”說罷,他轉頭將目光掃過武成乾,語氣也頗為平穩。“主公與殿下皆是聰明人,不必為了這些無關緊要之事傷彼此和氣。
咱們今日來此是為瓜分大梁之利益,這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突然的插言,武成乾深吸一口氣,重新端起茶壺滿上一杯。
見對方如此,徐平也收斂了氣勢,又重新落座,順道還朝著李正我遞了個眼色。
既然主子都已示意,李正我自然明白。他端起茶杯淺飲一口,而後看向武成乾,語氣平和還帶著幾分從容。“太子殿下明鑒!所謂明人不說暗話,我家主公助您攻克虎威關,需在兩軍交戰時暗中開放關隘,此舉形同叛國,風險之大,無需在下多言。
我主如今已是大梁的一方諸侯,若是此事敗露,不僅會身敗名裂,甚至可能引來多方圍剿。既然合作,當要對等才是!殿下能給出怎樣的條件,讓我主覺得這份風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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