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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嫻韻並未接話,隻是低頭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觀那許山河紅光滿麵,卻依舊會偷偷望向高台,似乎對姐姐敬畏的緊呢?!”
“你想說什麼?”聽聞此言,薑雲裳心中頓時生出幾分殺意。“旁敲側擊的,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哦?有嗎?姐姐多心了吧!”司徒嫻韻掩嘴輕笑,拾起酒杯淺飲一口。“右衛掌控著數萬兵馬,左衛的溫時海還等著姐姐許他還鄉,倘若姐姐此時生出異心,某人怕是鞭長莫及喲!”
薑雲裳自然知曉對方意思,腹誹幾句,她微微皺眉,語氣中更添幾分生冷。“本宮可不是某些蠢貨,豈會被眼前這點利益所迷惑?
倒是妹妹,一個接一個安插人手,就連徐平的女人你也想提前安排,真就不怕有朝一日適得其反嗎?
他可不是啥好人,今日對你百般嗬護,明日便有可能拔刀相向。與其關心本宮,不如管好你自己吧!”
兩人針鋒相對,低聲交談,而溫時海看著殿內的一切,緩緩站起身,走到小皇帝的麵前躬身行禮。“陛下聖安!老臣年邁體弱,就先行告退了!”說罷,他朝著薑雲裳也微微拱手。
“…….”薑雲裳看著溫時海如此識趣,當即點頭頷首。“溫將軍自便即可!”
隨著溫時海率先離去,早已坐立不安的顧黨眾人也相繼離去。
直到最後一人的背影消失,年幼的小皇帝才被宮女抱在懷中離開了這個讓他異常恐懼的大殿。
回頭望了眼金碧輝煌的大殿,他眼中滿是茫然。幼小的他全然不知一切,也不知這座公主府裡發生的一切將會如何影響其一生,如何改變這個王朝的命運。
元宵宴很快便草草結束,也標誌著奉天城內的權力鬥爭暫時落幕…….奉天城的夜,依舊繁華,卻始終還暗藏著無儘的變數與殺機。
薑雲裳與司徒嫻韻並立站在殿外,看著空空如也的大殿,心中更是各有盤算……..
翌日,廬州,州府城外。
朔風卷地,雪虐長空。
“籲!”徐平勒住韁繩,胯下的踏雲騅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白氣在寒風中瞬間消散。
他身著織錦軟甲,外罩一件墨色披風,披風邊緣雖已被風雪沁濕,領口處的貂裘卻依舊蓬鬆,遮住其棱角分明的下頜。
目光越過綿延百裡的軍陣,落在上氹郡外的曠野上時,那雙常年征戰的眸子裡,終究凝起了一層化不開的沉鬱。
大軍自奉天而來,一路浩蕩。
前鋒是手持長戈的步兵,甲胄在雪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步伐整齊劃一,踩在積雪覆蓋的官道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中軍乃騎兵主力,戰馬嘶鳴間,鐵蹄踏碎薄冰,濺起的雪沫子混著泥點,落在兵卒的褲腿之上,很快又結成了冰碴。
隊列後方乃是輔卒與民夫,他們推著滿載糧草軍械的大車,車輪碾過路麵,留下深深的轍痕,車軸轉動的“吱呀”聲,在空曠的天地間顯得格外刺耳。
這群民夫大多衣衫單薄,臉上早已是凍得通紅,乾裂起皮的嘴唇開了不少縫隙,流出的血液很快又被凍結。
偶爾有人體力不支跌倒在雪地,身後之人立刻便會繞開,沒人會在意對方死活,也沒人敢停留片刻。
當隊伍踏入上氹境內的那一刻,沉悶的行軍聲似乎也被這片土地的死寂所吞噬。
奉天與廬州不過一線之隔,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京城外的各處城郊雖也有寒雪,卻仍能見到炊煙嫋嫋,官道旁偶有村落,簡陋卻透著幾分生機。
而廬州境內,哪怕是州府之外,放眼望去儘是荒蕪。
多少良田被大雪覆蓋,田埂早已變得模糊不清,隻剩枯槁的草木露出淩亂枝乾。
道路兩旁,樹木大多光禿,連完整。樹皮都沒有幾塊“大將軍,您看……”徐平身旁的副將策馬上前,手指向不遠處的溝渠。
順著對方指的方向看去,徐平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乾涸的溝渠裡,蜷縮著數十具早已凍僵的屍體。有老人、有孩童、有男、有女……
仔細瞧去,有一些婦人雙臂緊緊環抱著懷中嬰孩,即便早已沒了氣息,那姿勢卻依舊保持著護犢的模樣。
這些人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隻勉強能遮住身體。他們肌膚凍得青紫發黑,臉上還殘留著臨死前的痛苦與絕望。
幾隻烏鴉落在屍體旁,啄食著腐肉,發出“呱呱”的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顧應痕的治下竟是這般……”徐平抬手,示意大軍暫緩行進。“籲!”
說罷,他翻身下馬,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溝渠邊,雪沒到了腳踝,冰冷的觸感透過靴底傳來。
“…….”徐平蹲下身,伸手拂去孩童臉上的積雪,指尖觸到的卻是一片冰寒。
那孩童眼睛睜得很大,似乎死前還在望著天空,是在期盼著一絲生機嗎?還是痛恨自己來到這個世上……..
“顧應痕……”徐平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最終也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虎威對峙多年,廬州早已被掏空!”李正我翻身下馬,瞥了眼滿地屍骸後輕歎一聲。“臨近州府依舊是這般模樣,其餘各郡縣……”
“顧應痕執掌多年,為了擴充軍備自然要橫征暴斂,百姓豐年尚且難以果腹,瞧著沿途的架勢,也不知清了多少次鄉!”說罷,徐平緩緩起身。“今年這大寒天的,著實冷!如今又無冬糧支撐,能活下來的應當十不存一…….”
話到此處,徐平他抬眼眺望。“這些人為求活命隻能剝樹皮、挖草根,到最後連這些都尋不到了,也隻能在饑寒交迫中死去。”
“我等沿途所見,這樣的比比皆是。”李正我同樣皺起了眉頭,連帶著語氣也多了幾分無奈。“主公啊,一路上廢棄的村落數不勝數,大多隻剩斷壁殘垣,牆角,路旁,隨處都是凍餓而死之人。六國天下戰亂久矣,百姓自是苦不堪言呐…….”
深吸口氣,徐平目光掃視。荒原上有的骸骨孤零零躺著,有的則幾具堆疊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是誰的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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