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之頷首道:“未曾,想來臣上諫至未央宮一事已被鎮北侯所知,眼下京兆尹協同北軍出兵尋人,臣猜想,左馮翊、右扶風兩位大人與侯爺私交甚好,此番謀逆他二人定會暗中相助。”
“京兆尹楊稷素來是個寡斷之人,”孝帝側眸同霍起說道,“傳朕口諭,命鮑廉為將,盧書玉協同,遣他二人出城抓捕鎮北侯陸義,倘若事敗,提頭來見。”
孝帝口諭令下,霍起隻得親自操辦,他離開前看了眼水居,水居麵上有所示意,霍起這才放心離開。
卿沉原以為霍起是他的攔路石,可看到陸行之方才反應過來,庶子叛離,侯門危矣。適才孝帝所問不過是在驗證陸行之投誠之言的真假,風雲大勢早已被這個狡詐的皇帝把控在手中。
卿沉強壓心中怒火,他後悔在鏟除曲氏時就該一並殺了這個卑賤的庶子。可此時他無法去辯,誰也不及小侯爺的性命重要。
孝帝再問卿沉:“廣靈王到底是與陸姩暗中往來,還是同鎮北侯密謀勾結?”
“這……”卿沉定了定神,說道,“小侯爺收到廣靈王逆謀的消息,陸姩恰在苑中行亂,臣自是以為……”
“陛下。”陸行之截斷卿沉之言,“長兄收到的消息,是我傳遞的。長兄遠在楚郡十餘年,不知鎮北侯在長安與廣靈王密謀,更不識陸姩的身份,月前家母無意查探陸姩,卻被……卻被鎮北侯賜死,若不是長兄護我離開,想來我也難以活命。陛下,長兄確實無辜,一切皆是鎮北侯一人所為!”
卿沉咬牙切齒地看著陸行之,好一個庶子,竟連生父都能出賣。他欲要反駁卻又想到長明王,眼下事情敗露,一人承擔總比所有人都陷進去要好。
陸行之又給孝帝呈上一份帛書。
“此乃鎮北侯在司隸境內四山六河處訓練私兵的輿圖。”
孝帝打開帛書,閱後又合起交給了水居。
“看來今日這四方刺客中,有一方是鎮北侯的人。長林,那另外三方有一隊紅衣彎刀,你可知他們來自何處?”
紅衣彎刀是蠻夷,孝帝話鋒隱約指向北麵。
陸行之麵上顯露難色,心有猶豫卻又不敢不說,最終還是咬牙道出:“臣不知,但臣有些懷疑,身處並州的大父是否關聯此事。”
孝帝看著陸行之如此較真兒,忍不住笑道:“長林忠心赤膽,我瞧著喜愛得很,隻是啊,你搜得鎮北侯反叛的證物,卻未得長明王之罪,還要莫要急著下定論,你那個大父駐守邊關三十年,想來同你一樣,對朕忠心耿耿,誓無二心呢。”
陸行之有些臉紅,作了一揖,隻是垂首時眼中閃過一抹銳意。
孝帝說:“紅衣彎刀,朕想起來了,他們應當是西夜州的人。”
卿沉若不是親眼見著陸行之與孝帝對招,很難相信溫室中養出來的公子竟能有如此精明頭腦。陸行之沒有揭發陸灝與長明王,還替他們洗脫嫌疑,究竟想要乾什麼呢?
陸行之抱拳進言:“若陛下信得過長林,長林願協助七皇子一道清肅叛軍,眼下京畿兵亂,函穀關外必然不安,七皇子留守城下,我願帶兵前往關外,守台防敵!”
“好,長林一片赤心,朕很欣慰,你即刻領三千騎兵先行出發,若有強敵來犯,格殺勿論。”
“諾。”
陸行之去函穀關定是要與長明王會見,他這是要通風報信,還是引君入甕?卿沉正暗暗作想是否要跟隨其後,孝帝同他說道:“卿沉,你是小侯爺的貼身侍衛,暫且留在苑中照料,等他醒來,朕有些事情還要問問他。”
卿沉自知小侯爺還未擺脫嫌疑,也隻能如此。他應承下來之後,殿宇緊閉的大門鬆開半扇。
宋言與醫所的兩位醫士走了出來,其中女醫士為蒲歌,男醫士是蒲歌的太醫令師父桑漢雲。桑漢雲在孝帝耳畔私語幾句便退下了。
孝帝側身與魏後說道:“今日這四方刺客齊聚尚林,看似枝節橫生,實則早有預計,他們若沒有裡勾外連不好出手,皇後替朕好好查查,究竟是何人在這背後操控。”
魏後微微頷首:“妾身領命。”
孝帝走下台階,宋言緊隨其後,這位泰然自若的君王頭也不回的問話:“你是起兒安排的護衛?”
宋言腳步不停,沉聲道:“臣宋言,奉命步兵校尉駐守無雙門。”
孝帝沒有說話,長袖一揮大步離去。
眾人跪送孝帝離開殿宇,魏後囑咐林夫人將所有貴女送回錦華宮,而後召集若世夫人、水居等六師回春華殿議事。
裴不了眼疾手快,鑽了空子將花玲瓏帶走,蕭明月回神時早已不見二人身影。陸九瑩從殿宇處向她趨步而來,兩姊妹緊緊相擁,麵上皆是劫後餘生的懼意。
她們望向燒毀的樓闕高台,心痛如絞。蕭明月想要上前看看,卻被禁軍的長戟嗬退,陸九瑩隻得拉著她離開此處。
回到雲滄苑之後,陸九瑩方才得到片刻寧靜,可蕭明月甫一進門便昏厥在地,一口鮮血嘔出。
與此同時,禁軍緊隨其後踏入院中,高聲呼道:“楚郡翁主何在?吾等奉皇後之命抓捕蠻夷奸細蕭明月,速速交人!”
陸九瑩聞言瞬間血寒,猶墜冰窟。她以為適才與孝帝對話已經為自己辨明清白,錯了,大錯特錯,陸姩的死與鎮北侯的罪證都沒有讓這位君主鬆心,他又怎會容忍一個罪臣之後在眼前擺弄心機,無所畏忌地活著?
孝帝不是不治罪,而是等她告罪。
陸九瑩慌了。
門外動蕩,蕭明月從地上掙紮起身,她抓住陸九瑩的衣袖,蒼白無力的臉上印著血跡:“他們不是為了霍家選妃,這是一場騙局,你要想辦法自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