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道目光,從震驚、麻木,瞬間轉為難以置信的狂喜、嫉妒、探究、複雜……齊刷刷地聚焦在法壇頂端
那個小小的、臉上還掛著淚痕、正茫然看著自己發光的小手的男孩身上。
“金、木、火三靈根。根骨……中上。”
冷峻青年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他冰冷的目光第一次在雲硯身上停留了稍長的時間
帶著一絲絲神視,很快又落在那依舊亮著三色光芒的水晶上。
淑妃在台下,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巨大的狂喜和更深沉的絕望如同兩股洶湧的洪流,瞬間將她淹沒!
她的硯兒……她的硯兒有靈根!還是中上的三靈根!這意味著……意味著她懷裡的珍寶,即將被奪走!
雲硯似懂非懂,隻覺得手上暖暖的很舒服,那三色的光也很好看。
他好奇地伸出另一隻小手,想要去碰碰那發光的水晶。
“可以了。”冷峻青年手掌一合,光芒消失,水晶隱沒。
雲硯有些茫然地收回小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股奇異的暖流。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抬頭看看麵前三位仙使,最後,目光越過他們,急切地投向台下,尋找母妃的身影
雲硯小嘴一扁,委屈的淚水又湧了上來,他想回家,他想母妃抱抱自己……
為首的中年道人目光平靜地掃過雲硯,又緩緩掃視下方死寂的廣場,聲音如同亙古不變的磐石,清晰地宣告:“此子,身具靈根。三日後,隨吾等返回宗門。”
沒有多餘的言語,沒有詢問,隻有不容置疑的裁決。
淑妃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住,全靠身邊的老嬤嬤死死攙扶才沒有倒下。
她看著法壇上那個小小的、因為找不到母妃而開始小聲啜泣的兒子,隻覺得心被生生剜去了一塊,鮮血淋漓。
雲硯被那股柔和的力量牽引著,懵懵懂懂地走下了法壇。
玉階冰冷,一級一級向下延伸。他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法壇映襯下,顯得那麼渺小,那麼無助。
他走下最後一級台階,終於掙脫了那股牽引的力量,像一隻歸巢的乳燕,跌跌撞撞地撲向淑妃的懷抱,一頭紮進母親溫暖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母妃!嗚……母妃!怕……硯兒怕……”
淑妃緊緊抱住失而複得的珍寶,淚水終於決堤,洶湧而出。
她用力抱著兒子溫軟的小身體,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裡,泣不成聲:“硯兒……母妃的硯兒……不怕……母妃在……母妃在……”
然而,那高壇之上傳來的、冰冷如同神諭的宣告,如同無形的鎖鏈,已經牢牢套住了她懷中的孩子。
玉階之下,是母子的痛哭相擁。
玉階之上,是仙門使者的漠然俯視。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和血腥味的山風氣息,仿佛穿透了時空,隱隱約約地吹拂過這春日的承天廣場
卷起幾片零落的海棠花瓣,打著旋兒,消失在肅立的寒光之中。
攬月宮的門檻,在雲硯測出三靈根的消息如同驚雷般炸響皇城之後,幾乎要被踏破了。
往昔清雅幽靜的宮苑,此刻人聲鼎沸,喧囂得如同市集。
朱漆宮門開開合合,永無休止,一抬抬披紅掛彩、沉甸甸的禮擔流水般送進來,堆滿了偏殿,又蔓延到廊下。
各色錦緞、流光溢彩的玉器、成匣的明珠、名貴的香料、甚至還有整株的珊瑚樹……琳琅滿目,珠光寶氣,幾乎要晃花了人眼。
內侍監派來的小太監們,捧著厚厚的禮單,唱喏聲此起彼伏,嗓子都喊得有些劈了。
“榮國公府賀六殿下仙緣深厚,獻南海明珠一斛,赤金嵌寶項圈一副!”
“鎮北侯府賀六殿下天縱之資,獻百年雪參兩支,紫貂皮十張!”
“吏部尚書王大人賀……”
淑妃端坐在正殿主位,臉上維持著得體的、近乎僵硬的微笑,一遍遍聽著,一遍遍頷首致意,命身邊的掌事宮女和嬤嬤們好生登記入庫。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軟肉裡,留下月牙形的紅痕,才勉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悲涼與厭煩。
這些堆積如山的珍寶,在她眼中,不過是冰冷的陪葬,為她即將被奪走的孩兒送行。
那些前來道賀的妃嬪、誥命夫人們,更是絡繹不絕。
往日裡或明或暗的傾軋、或親或疏的往來,此刻都化作了一張張無比熱切、無比真誠的笑臉。
她們簇擁著淑妃,口中吐出的全是蜜糖般的甜言與天花亂墜的奉承。
“淑妃姐姐真是好福氣啊!六殿下如此年幼便身具仙緣,將來定是那九霄之上的大人物!”
“可不是嘛!瞧瞧六殿下那通身的氣派,打小就與眾不同,一看就不是凡俗中人!”
“姐姐日後可就等著享清福了,六殿下在仙門有成,定會庇佑姐姐福壽綿長!”
“哎呀,六殿下呢?快讓我們再瞧瞧這仙童轉世的小貴人!”
她們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在殿內四處搜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帶著毫不掩飾的、近乎貪婪的好奇和探究,仿佛雲硯是一件稀世的奇珍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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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她強笑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疏離
“硯兒年幼,方才哭鬨了一陣,乏了,奶嬤嬤抱去暖閣歇息了。諸位的心意,本宮代硯兒心領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撥又一撥的客人,殿內隻剩下幾個心腹宮人時,淑妃臉上那強撐的笑意瞬間垮塌,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憂慮和蒼白。
“娘娘,陛下駕到!”殿外傳來內侍尖細急促的通傳聲。
淑妃心頭突然一緊,連忙起身整理儀容,還未迎至殿門,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皇帝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飾的興奮紅光,甚至帶著幾分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