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都坐,不要緊張。”
朱翊鈞笑嗬嗬道,“我還是喜歡你們剛才不把我當回事的樣子,你們輕鬆,我也輕鬆。”
三人:“……”
趙貞吉、徐渭幽怨的瞧了張居正一眼,俺們沒見過太子,沒認出正常,你堂堂內閣大學士,也認不出來?
張居正也是有苦難言——你們好好瞧瞧,這太子……哪裡像太子了?分明就是個農戶家的孩子。
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啊……
三人相繼落座,繼續話題,卻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太子一眼,暗中觀察這個大明儲君。
如此大明,對未來要承繼大統的太子要求太高了。
不足夠優秀,很難扛起來,更難更進一步。
小東西也很快發現了包括張居正在內,三人老是偷偷看自己,於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大明太子的姓名、年齡並不算秘密,早在立太子時就昭告天下了,就連徐渭也是知之甚詳。
粗糙的皮膚,敦實的體態,老成的氣勢……一個過了年也才七歲的孩子,卻給人一種老練之感。
哪哪都好,就是少了天潢貴胄的嬌貴之氣,更像是出身鄉野之家。
若非張居正確認,又有永青侯做背書,趙貞吉和徐渭真不敢相信,這就是大明的太子殿下……
臨近午時初,三人起身告辭。
臨走前,朱翊鈞又叮囑三人不可泄露出去……
接著,兩人開始忙活午飯。
小家夥一邊擇著菜,一邊好奇問:“先生,這所謂的期貨到底是好……還是壞啊?”
李青幽幽道:“好不好往往不取決於事物本身,而取決於人。”
小家夥歪頭想了想,又換了種問法:“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中長期看是利大於弊。”
“短期呢?”
“隻有利!”
“這麼說……長期來看是弊大於利了?”
李青微微搖頭,歎息道:“隻能說……好壞參半吧。。”
“這麼說,還是好事了?”朱翊鈞嘿嘿笑道,“太遙遠的事沒必要愁,走一步,再走一步,這是先生你教給我的道理呀。”
“你個小崽子,還挺會現學現賣。”李青失笑搖頭,“京師有你皇爺爺、父皇,還有高拱等乾才,這邊有張居正、趙貞吉、徐渭,蘇州還有沈煉……我有什麼好愁的?”
小東西突然不笑了,且隱隱有些後悔,試探著說:“先生你真就不愁?”
李青斜睨著他,“你似乎不開心?”
“呃嗬嗬……哪能呢?”小家夥訕然道,“我就是覺著……太愁了當然不好,可也不能沒心沒肺不是?未雨綢繆還是要的,嗬嗬……累了要休息,可若是一直休息……那就不好了。”
小東西對李青的感情是誠摯的、深厚的,同時,也是複雜的。
李青太辛苦,小東西心疼,李青太安逸,小家夥難受。
朱翊鈞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古人雲: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
“勞逸結合才是最好的,隻勞不逸太辛苦,隻逸不勞……豈不無趣?”
巴拉巴拉……
中心思想——既怕李先生過得苦,又怕李先生太享福。
李青罕見的沒有打小家夥巴掌,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小家夥不是一個人,大明的皇帝,大多都是這種矛盾心理……
其實,李青又何嘗不是?
吃過午飯,李青對小家夥說:“我出去辦點事兒。”
“先生,你不帶我一起?”小東西大眼睛滿是驚詫。
這一年多來,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李先生從來沒離開過自己,這猛地一下撇下他,小東西十分不習慣。
“私事。”李青道了句,徑直出了門。
小東西怔怔望著李青離去,好一會兒,轉而看向李雪兒,問:
“先生還能有私事?”
李雪兒似是有些生氣了,冷淡道:“是不是大公無私久了,就成了理所當然?嗬!他不欠任何人,也不是誰的神。”
“我……我說啥了啊?”朱翊鈞既委屈,又莫名其妙,氣鼓鼓道,“我也惹著你了?”
李雪兒沒搭理他,安心曬太陽。
小家夥兀自生了會兒悶氣,見一向對他頗為喜愛的小老太太也不哄他,隻好沒話找話:
“昨日那人真是李家的女婿?”
“嗯。”
“迷你蒸汽船也真是出自他之手?”
“嗯。”
……
李雪兒似乎還在耿耿於懷,雖有回應,卻惜字如金。
小家夥自覺沒啥意思,索性也學著她曬起了太陽……
到底是小孩子,雖遠比同齡人成熟太多,卻終是孩子脾性,耐不住性子,沒一會兒,便覺無聊了。
“李老夫人……”
“又怎麼了?”
“我……”朱翊鈞氣苦道,“我哪裡惹著你了,你倒是說啊,先生出門了,你又不搭理我……我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