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坎,父皇無論如何也邁不過去,你邁過了這道坎……這皇帝,自當由你來做!”
朱載坖心緒複雜,有黯然,有悵然,也有釋然,呢喃道,“我想不開,我怎能想得開……”
朱翊鈞欲言又止,默然無言。
半晌,
朱載坖回過神來,說道:“大明不能同時擁有兩個太上皇,因此父皇還是皇帝,你還是太子。”
“是,兒臣明白!”
朱載坖籲了口氣,道:“最後再問一次,你真想好了?”
“是!”
“好。明日起,隨我上朝!”
“是!”
~
大高玄殿。
李青靠在椅上,吃著軟糯香甜的烤紅薯,朱厚熜於書案前撰稿,書寫大明軼聞錄的續集,大殿靜謐,氣氛融洽,黃錦則是忙著去準備煉丹所需草藥了……
隨著烤薯糖分上升,李青逐漸倦意上湧,索性眼睛一閉,小憩起來……
“李青,李青……”
李青緩緩抬起眼皮,伸著懶腰問:“該吃午飯了嗎?”
“……還沒到午時呢。”朱厚熜放下筆,揉著發酸的手腕,問道,“李家李浩留下的著作,你可知道?”
李青一聽還沒到午飯時間,意興闌珊道:“你都知道了,我怎可能不知道?”
“你怎麼看?”
“是一劑良藥,不過是藥三分毒,如不控製好劑量,這劑良藥便成了毒藥。”李青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問道,“期貨出台之後,銀券的發行增長了多少?”
“幾乎沒怎麼增長,就現階段而言,隻利好了商會成員。”朱厚熜輕輕歎息,繼而又是一笑,“不過,於朝廷而言也是好事,隨著商會成員手中的銀券流轉出去,朝廷的兌付壓力可謂是大大降低,不再如之前那般處於崩潰邊緣。”
頓了頓,“目前的製度還不算完善,朝廷提前做了風險管控,以便查漏補缺,過上兩年完善了,就可以適當寬鬆一些了。”
李青微微點頭,想了想道:“國帑現銀有多少?”
朱厚熜笑意一僵,頓時如臨大敵,咬牙道:“你個花錢妖精……你又想做什麼?”
“我是這樣想的……”
“我不聽,我不聽……”朱厚熜都應激了,不隻是兒子窮怕了,他也窮怕了。
遙想當初繼位時,沒見過‘世麵’的他,麵對國帑堆積如山的財富,隻覺這輩子都夠了——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可自打李青來了之後……
先從金山銀山,到一貧如洗,又從一貧如洗,到負債累累,再從負債累累,到還不起,根本還不起……
作為親曆者,再沒有人比朱厚熜更清楚,李青花起錢究竟恐怖到了怎樣的程度。
“不能再造了,馬上就要打仗了。”朱厚熜嚴肅道,“收起你的花錢計,戰爭永遠是第一位,戰爭麵前,任何事都要讓步!”
李青無奈道:“不花錢。”
“不花錢也不……不花錢?那沒事兒了……”朱厚熜當即也表演了一把變臉,立時就又波瀾不驚起來,“你先說說看,我再考慮要不要透露給你。”
“德性……”
李青好氣又好笑,沉吟了下,道,“既然金融已經開始了,財政也當改革才是,以前就不論了,從現在起,銀子進了朝廷,就不能再流出去了。”
“啊?”
“你沒聽錯,即日起,隻進不出!”
朱厚熜訥訥道:“那不成貔貅了嗎?”
“就是要做貔貅!”
這下,朱厚熜給整不會了,皺眉道:“可如此,經濟就不流通了啊。”
“自然不能讓經濟不流通,我的意思是以白銀作錨,白銀流入朝廷多少,朝廷就發行多少等同價值的寶鈔!”
李青說道,“金融市場最重要的就是信心,想要穩定信心,朝廷就必須具備兌付能力!”
朱厚熜擰著眉頭,緩緩道:“如此,又會衍生出一個問題!”
“你想說《五個橘子》的理論,是吧?”
“嗯。”朱厚熜沉聲道,“寶鈔超發的危害,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昔年洪武永樂……當然,時下大明今非昔比,可也禁不住如此超發……如此,物價必然飛漲,百姓必將水深火熱。”
朱厚熜狐疑道:“一直以來,你都反對寶鈔超發,今日何以轉了性?”
“此一時,彼一時也。”李青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朝廷放寬限製,會有更多的人湧入進來?”
“想過啊。”朱厚熜沉吟道,“完善了製度上的漏洞,朝廷就能更進一步減輕債務壓力……這有什麼不對嗎?”
“對,也不對。”李青歎道,“首先,這個錢就是朝廷借的,是要還的;其次,當大量財富湧入到一個地方時,民間必然陷入財富枯竭,也就是貨幣供應不足,導致工商業萎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