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瞪了兒子一眼，緊接著，又溫和下來，輕輕道：“剛接到佛郎機與莫臥兒的戰書，父皇就去找了你皇爺爺，想讓他主持大局，好讓這潑天的功勞給你皇爺爺……你猜你皇爺爺怎麼說？”
朱翊鈞嘻嘻笑道：“皇爺爺肯定拒絕了。”
“這是結果，不是過程。”朱載坖白了兒子一眼，接著說道，“你皇爺爺說，隻論功績，他已然超越了成祖，可他能有如此功績，是成祖打下的基石，是大明列祖列宗一代又一代的經營，是接收了祖宗的政治遺產，才得以如此……你皇爺爺說，這是他留給我的政治遺產……”
朱載坖輕笑著說：“近些時日我常常作想，我能留給你什麼政治遺產呢？”
朱翊鈞一呆，繼而滿臉羞愧。
朱載坖兀自說道：“我思來想去，能留給你的也隻有這盛世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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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戰過後，大明的財政問題，會得到空前的緩解，甚至百年之內都不會再為錢財擔憂，此外，無論臣子，還是大富商，都會對大明朝廷，大明天下，抱以十分高漲的熱情與信心。”
“這一戰徹底落下帷幕之後，會出現這樣的一幕，臣子更加忠誠，富商信心更足……因為大明更有希望。”
“而這樣的大明，會讓皇帝很輕鬆……”
朱載坖怔然說道，“這個節點，是最適合傳位的，這個節點傳位，對你才是最有利的，你不會如英宗那般受製於人，你也不會如你皇爺爺那般，臣子都想拿捏你……”
“錯過了這個節點，你會辛苦很多，即便這個節點過後你依然會辛苦，可也為你爭取到了充分的時間和空間，用以成長……”
朱載坖深呼吸了一下，說道：“兒啊，等大戰落下帷幕，等與不列顛的合作步入正軌，你可願繼承皇位？”
“我……”朱翊鈞被濃濃的父愛感動到想哭，強忍著說，“兒臣願意。”
頓了頓，“英宗登基時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兒臣今年也九歲了，再過兩年肯定還能更成熟些，而且兒臣接手的大明要優於英宗太多太多了，如此情況，兒臣自然信心十足……”
朱翊鈞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忙道：“父皇，這怕是不妥啊，之前皇爺爺不是說……大明不能同時擁有兩個太上皇嗎？”
朱載坖的麵龐浮現出一抹傷感，默然道：
“你皇爺爺早已年邁，如今……也隻是硬撐罷了，永青侯雖有神醫之術，卻無神仙手段……隻怕這件大事了卻之後，這口心氣兒也就散了。”
朱翊鈞一呆，接著再也忍不住，流出淚來。
“好啦，這世間隻有一個李先生，人人都要走這一步的，你皇爺爺想的很開，你也不要太傷心。”
朱載坖輕聲說道，“你皇爺爺不能長生，可你皇爺爺……真的不能長生嗎？”
“其實不然！”朱載坖悠然說道，“活在人心裡，活在史冊裡，未嘗不是一種長生的方式。”
朱翊鈞抹了抹眼淚，重重點頭道：“皇爺爺的功績，古往今來又有幾個帝王比得？縱是比之漢文帝、唐太宗，縱是除去祖宗的經營，皇爺爺亦不遑多讓，一定可以流芳萬世。”
朱載坖含笑頷首。
“父皇，兒臣這段時間想去陪陪皇爺爺，與他多學習學習，能不能……就不上早朝了啊？”
“可以！”朱載坖十分爽快的答應了，笑著說，“這麼長時間下來，群臣接受了你上早朝，你也與諸多大臣混了個臉熟，上早朝的意義也不那麼大了，而我也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想去大高玄殿就去吧。”
“謝父皇恩準。”朱翊鈞由衷道，“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
“所以你比父皇幸福啊。”朱載坖笑嗬嗬道，“父皇也是做了皇帝之後，才覺得你皇爺爺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
朱翊鈞能感受到父皇欣慰之中，也有著淡淡的憂傷，忙岔開話題道：
“父皇，這一戰李先生會參加嗎？”
朱載坖怔了怔，沉吟著說：“這一戰的主角是戚繼光，因為隻有大明軍隊可以代表大明，且這一戰唯有正麵作戰，堂堂正正的贏，依仗軍隊硬實力贏，才能達到大明想要的效果……因此，你的李先生不會明麵上參戰，至少不會掩蓋戚繼光的光芒。”
“不會明麵上參戰……”朱翊鈞眼睛一亮，“也就是說，會暗地裡參戰了？”
朱載坖哈哈一笑道：“你李先生做了那麼多次監軍，如此重大戰役，他又怎會真的缺席？”
“也是哦。”朱翊鈞由衷道，“真羨慕李先生……”
“羨慕他做什麼？”朱載坖眼皮一跳，叱道，“你是儲君，之後是大明的皇帝，不要想著禦駕親征耍威風！”
朱翊鈞訕然點頭，明白父皇為何突然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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