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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天亮了。
李青一步一步走出大高玄殿,迎麵而來的是烏央烏央的朝廷官員。
李青不做停留,與他們擦肩而過。
群臣也沒與他說話,更沒有減緩步伐。
雙方仿若是兩個世界的人,井水不犯河水的擦肩而過……
李青去吃了早食,去茶館聽了書,甚至還去了青樓聽了曲兒……
半日下來,隻覺無趣。
最終,又回來了。
可又太吵了。
一聲高過一聲的嚎啕大哭,吵的李青心煩意亂。
黃錦在強撐著主持大局……
李青卻撐不下去,又退了出來,隻於廣場散步……
不知走了多少步之後,世界終於安靜了。
再看大高玄殿,滿目縞素……
李青找上黃錦,將他拉回自己的住處,要他好好睡一覺。
黃錦許是太累了,又許是怕不好好休息一下,就沒辦法主持次日的事宜,也沒有逞強,乖乖的睡下了。
李青又去瞧了父子倆。
少年的情緒還算穩定,雖然十分悲傷,不過理智猶在,神智清明。
朱載坖則是完全相反,看起來並沒有如何悲傷,卻是神色木然,好似失了智、丟了魂……
李青說了幾句沒用的廢話,最後強製性的使他睡下。
最後,李青也呼呼大睡……
再醒來時,都是次日下午了。
黃錦已不知何時起了,房間隻剩李青一人,不過空蕩蕩的桌麵上,多了幾樣小菜,一壺茶,一壺酒。
李青也懶得糾結是誰的安排,一通吃喝之後,又躺回了床上,不再出門……
如此往複七日之後。
嘉靖帝驟然駕崩的風波逐漸平息,皇帝日日上朝,百官各司其職,也不再來哭喪。
平靜許多年的大高玄殿,終於再次平靜。
隻有朱載坖還在固執的守靈。
李青也沒再相勸,隻是偶爾強製他入睡一下。
黃錦情緒倒是穩定,既沒有太過悲傷,也沒有失了神智,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
話少了些,不過對李青還算健談。
隨著頭七過去,群臣不再日日前來,黃錦輕鬆下來,氣色似乎也好了一些,隻是依舊不接受李青的調理。
李青怕適得其反,也沒敢強迫他,隻是經常找他聊聊天,給他解解悶兒,也給自己解解悶兒。
日子平淡,且無趣……
一連十餘日過去,黃錦似乎真的恢複正常了。
宮簷下,黃錦蹲坐在石階上,朝與他並肩而坐的李青道:
“李青啊,你啥時候走啊?”
李青挑了挑眉,道:“你想支開我?”
“支開你乾嘛?”黃錦揣起手,“你不是有許多事要忙嗎,以前是因為太上皇,你走不開,現在……太上皇駕崩了,頭七也過了,你再留下的意義也不大了,知道你心裡早就急了,快去忙吧。”
“再等等吧。”李青說。
黃錦悶悶道:“太上皇在天有靈,也不想你如此,耽誤你這麼多時間,太上皇就夠過意不去了,為了大明為了太上皇,你還是快去忙大事吧。”
頓了頓,“你總不會是為了我吧?”
不等李青開口,黃錦便道:“你這樣是損我陰德知道嗎,我一個太監,哪能與國之大事相提並論?你這樣,我罪孽就大了。”
“人身難得,人身難得……太上皇這樣說,你也這樣說,可你現在這樣,我下輩子還能得人身嗎?”
黃錦推搡了李青一下,催促道:“去吧去吧,我不會忤逆太上皇,也不會自殺什麼的,不用擔心我。”
李青失笑道:“我可不是為了你,我隻是想善始善終而已。”
“善始善終?”
“嗯,再過些時日,你家主子入了皇陵,我就走了。”李青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可忙的,佛郎機短時間抽不開身騷擾大明,去不列顛也為時尚早。”
“真的?”
“我騙你乾什麼?”李青輕歎道,“你們總說我急,其實我並不急,我隻是不習慣局勢不在掌握之中罷了,說白了,就是不想失去諸多第一手信息情報,怕因信息的缺失,導致誤判……”
“其實,我去了日本國,也不會過多乾涉雙方戰事,隻會瞧好戲……”
李青幽幽歎息:“大明有今日皆因我起,我總得掌好舵,而信息情報就是風向……真要說做事,許多事都不需要我來做了,皇帝不再需要我鞭策,廟堂不再需要我肅清……諸多實乾派官員逐漸冒頭,能讓我親力親為的事,越來越少了……”
黃錦緩緩點了點頭,由衷的說:“恭喜你啊李青,你終於可以適當放鬆放鬆了。”
李青笑了笑,瞥見朱載坖走來,沒再說下去。
黃錦想要起身行禮,卻被朱載坖先一步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