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跟我商討國事,你早就決定好了,你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給我這太上皇下達指令……”
“呃嗬嗬……父皇這話從何說起啊?”少年乾笑,難掩心虛。
朱載坖怒極發笑:“你是有多瞧不起我啊,真以為老子這十一年的皇帝是白做的?”
“父皇的意思……兒臣不明白。”
“不明白?嗬!好好好,既然你非要難堪,老子便如了你的意!”
朱載坖冷笑道,“與我說日本國局勢,根本就不是要征求我的意見,你根本就不需要我這個父皇……”
“這說明兒子爭氣啊,這說明兒子孝順,不想父皇操勞啊……”少年一臉真誠,“父皇難道不該欣慰嗎?”
“你……你彆打岔!”
“……父皇您繼續說。”
“你已經決定好了……”
“這說明兒子有主心骨、有主見,不是想一出是一出,是運籌帷幄……”
“你閉嘴!”朱載坖破防式的吼道,“老子正生氣呢,正發飆呢,你能不能尊重一下老子!!?”
少年悻悻道:“您繼續說。”
“我……”
接連的打斷,令朱載坖有心震怒,卻是有些震怒不起來了。
“你個混賬,你是怕忽然加大財政預算,遭群臣反對,進而向我這個太上皇告狀,怕我會出麵掣肘你,才又是日本國局勢,又是永青侯去西方諸國,又是大明即將有錢……對吧?”
少年一臉驚為天人,心悅誠服道:“聖明無過父皇!”
“你……你少拍馬屁!”
“兒臣字字真心,句句肺腑……”少年一臉真誠,“在兒臣心中是,父皇不弱皇爺爺分毫,都是頂尖尖的英主,是兒臣的榜樣,是兒臣要成為的人……”
又一盆水澆下來,朱載坖再想點燃怒火,也燃不起來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你以為這樣,老子就不生氣了?”
朱翊鈞一副立正挨打的姿態:“兒臣的錯,世上無不是的君父,隻有不是的兒臣。”
“你……你分明就是不服!”
“兒臣對父皇的欽佩之情,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打住,快打住……!”
再不打住,朱載坖可要破功了。
好歹是太上皇,好歹是當爹的,不要麵子的啊?
朱載坖板著臉道:“這又是永青侯的意思吧?”
“真不是!”
少年無奈一歎,認真道,“父皇,你有沒有發現一個規律?”
“有話直說,少賣關子!”
“縱觀大明的發展史,都是越花錢,越有錢,錢越花越有……”朱翊鈞說道,“這許多朝,許多年來,國帑啥時候真正有錢過?可大明卻是越來越富裕……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朱載坖甕聲道:“你還是太年輕,太激進,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規律,大明是富強了,可朝廷呢?你可知一旦信任崩盤的後果?”
少年失笑道:“朝廷越花錢,證明朝廷越有錢,朝廷越有錢,信任感越強。”
“你這是打腫臉充胖子!”
“父皇這樣說……難道隆慶一朝不是嗎?”
“你……!”
“父皇您先彆急著發火,聽兒子說完。”少年沉吟了下,說道,“金銀也好,寶鈔也罷,亦或銀券,其本身並不是財富,隻是財富交易的工具而已,這個工具使用頻率越高,帶動的物質財富越豐富……”
“就拿這橘子來說,要是沒人花錢買,就沒人去種植,去窖藏……冬天也就吃不到橘子了。”
“不買橘子,是可以把銀子省下來,可銀子能吃還是能喝?”
朱載坖皺眉道:“你這是歪理,誰規定銀子隻能買橘子了?就不能買米麵糧油嗎!”
“這不還一樣?”
“哪裡一樣?”
“錢都是要花的啊。不花錢,哪來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少年說道,“大家都不花錢,工商業怎麼興旺的起來,工人掙不到錢,隻能轉過頭去與農戶爭利……最終隻能窮回去,真要是窮回去了,百姓可要造反了。”
朱載坖默然良久,歎息道:“你說的這些,父皇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問題是……沒錢沒糧,心中如何不慌啊。”
“父皇……”
“聽老子說!”
“……是!”
“你可知道僅李家一家,朝廷就欠了多少?”朱載坖凝重道,“接近五千萬,五千萬啊,大明一年的財政總收入才堪堪過萬萬……翊鈞啊,大明財政已岌岌可危了啊。”
“父皇過於憂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