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金屬大地在腳下延伸,冰冷而堅硬,反射著遠處恒星投來的慘淡光芒。張誠君負手而立,玄色衣袍在稀薄的人造氣流中紋絲不動,仿佛亙古便已存在的雕像。周遭是這顆“流雲七號”衛星刻意模擬的自然景致,奇形怪狀的發光植物點綴著合金地麵,遠處線條冷硬的建築群刺破天際,一切都透著一種機械雕琢後的虛假生機。
他身後,神龍敖天與敖荒龐大的身軀盤踞,龍息吞吐間,周遭的能量便泛起細微漣漪,蛟海則隱在一側陰影中,氣息陰冷。麒麟踏足,蹄下自有祥雲隱現,雷獸周身跳躍著細碎的藍紫色電蛇,發出低沉的劈啪聲。靈獸小黑豹已化回人形,一身緊束的黑色皮甲,勾勒出矯健利落的線條,隻是那張俏臉含霜,碧色豎瞳裡壓不住的怒火跳躍,死死盯著遠處那些逐漸聚攏過來的、穿著臃腫防護服的類人生物。小火龍在她肩頭不安地躁動,噴出灼熱的氣息。一眾門下弟子雖默立不語,但氣息沉凝,法寶微光在袖袍間若隱若現,已是戒備狀態。
他們隻是途經這片星域,見這顆衛星似乎有稀薄的靈氣流轉,打算略作停歇,汲取調息。未曾想,腳跟剛落定不久,刺耳的警報聲便撕裂了這片人造天地的寂靜。
“嗚——嗚——嗚——”
高頻的聲波穿透防護,直刺耳膜,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和警告。
緊接著,大地輕微震動,數個隱藏的閘口轟然洞開,露出下方幽深的金屬甬道。一隊隊身著銀白色全覆蓋式裝甲、手持造型奇特能量武器的士兵蜂擁而出,動作整齊劃一,顯然是訓練有素。他們的裝甲在星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麵罩上是統一的暗色護目鏡,看不清表情,隻有一種冰冷的、非人的審視。
更多的飛行器從建築群後方升起,呈戰術編隊迅速逼近,能量武器炮口開始凝聚危險的光芒,鎖定了空中與地麵的不速之客。
“主人!”小黑猛地轉頭,聲音因憤怒而尖利,“這些螻蟻竟敢……”
張誠君抬手,止住了她的話。他的目光平淡地掃過那些逼近的士兵和飛行器,如同在看一群忙碌搬家的蟲豸,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科技?規則的能量束,脆弱的合金裝甲,可笑的包圍陣型……在他曆經無儘紀元、見證過真正天地偉力的眼中,這些不過是蒙昧孩童拙劣的玩具,連讓他多看一眼的資格都無。
他甚至懶得去探究這些生物為何突然攻擊。是貪婪?是恐懼?還是某種可笑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理由不重要。螻蟻向巨象亮出牙簽,巨象需要去理解螻蟻的思考方式嗎?
無需。
一名似乎是頭領的夜族人,站在一輛懸浮的指揮平台上,通過擴音器發出嘰裡咕嚕的尖銳聲響,語調高昂,充滿了某種自以為是的優越感和威脅意味。即便聽不懂語言,那姿態,那揮舞手臂的動作,也分明是在驅逐,在命令他們立刻投降,接受審查。
小黑豹氣得渾身發抖,利爪不由自主地從指尖彈出,刮擦著地麵發出刺啦聲響。敖天發出一聲低沉的龍吟,帶著不耐。門下弟子們眉頭緊鎖,氣息越發淩厲。
張誠君依舊麵無表情。他隻是微微抬起了右手。
五指修長,骨節分明,皮膚下仿佛流淌著的不是血液,而是亙古的混沌。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團無形無質、卻又仿佛蘊含了宇宙生滅、萬物歸墟本源的能量在他掌心悄然凝聚。那不是光,不是熱,不是任何可以形容的形態,它隻是“存在”,一種極致內斂、卻足以讓周遭空間都微微扭曲塌陷的恐怖“存在”。
夜族人的警告聲更急了,甚至帶上了幾分被無視的惱羞成怒。幾艘攻擊性飛行器似乎接收到了指令,炮口光芒大盛,數道熾白的能量光束率先激射而出,撕裂空氣,直轟向張誠君所在的位置!速度快得驚人,足以瞬間汽化已知的大多數合金。
然而,那些足以洞穿星艦裝甲的能量光束,在進入張誠君周身三丈範圍時,竟如同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湮滅、消散,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仿佛從未存在過。
張誠君的眼神,至此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那並非凝重或驚訝,而是一種純粹的、徹骨的冰冷。如同無垠星海最深處的寒冰,凍結一切生機。
“聒噪。”
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如同宣判。
抬起的右手,隨意地向下輕輕一拍。
動作輕描淡寫,如同拂去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
但隨之而出的,卻是一道無形卻又有如山嶽般凝實、星辰般沉重的巨大掌印!掌印透明,卻扭曲了光線,其上有模糊難辨的符文生滅,攜帶著最原始的混沌氣息,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甫一出現,便已籠罩了整個下方大地!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
夜族士兵們仰著頭,麵罩後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驚恐瞬間攫住了他們的心臟,連慘叫都卡在喉嚨裡。指揮平台上的首領,那囂張的手勢僵在半空,擴音器裡隻剩下無意義的電流嘶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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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
“轟!!!!!!!!!!!”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響猛然爆發!
並非聲音的傳播,而是規則層麵的劇烈震蕩!整個金屬星辰,從內核到地殼,發出了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斷裂聲!
掌印壓下之處,並非簡單的爆炸或撞擊。那堅硬的合金大地,如同被投入燒紅烙鐵的冰塊,無聲無息地開始融化、分解、崩潰!不是碎裂,而是從物質結構最基礎的層麵被徹底瓦解,還原為最原始的粒子流!
恐怖的能量衝擊波呈環狀瘋狂擴散,所過之處,無論是最高的建築、還是深入地下的掩體,無論是龐大的戰爭機械、還是渺小的單兵單位,都在瞬間被抹平、汽化!光芒吞噬了一切,視野所及隻有一片毀滅的白熾!
星辰劇烈地顫抖、哀鳴,地表如同脆弱的蛋殼般瘋狂開裂,巨大的裂痕縱橫交錯,深不見底,噴湧出地核熔融的熾熱物質和混亂的能量流!僅僅一次呼吸的時間,這顆夜族引以為傲的、進化出高等科技的母星,便從內部徹底瓦解,轟然炸裂!
轟隆隆隆——!!!
星辰爆碎!化作無數大小不等的碎片、粉末、熔融的岩石和金屬殘骸,混合著無法計數的夜族人血肉殘肢,在冰冷的宇宙真空中瘋狂四散濺射!如同一朵殘酷而絢爛的死亡之花,在幽暗的星幕下驟然綻放,又迅速凋零。
光芒漸熄,隻剩下無數碎片拖著尾焰,漫無目的地飄蕩,撞擊,訴說著瞬間的終極毀滅。
零星還有一些較為堅固的避難所或特殊防護單位,在這場浩劫中僥幸殘存。它們如同狂濤中的幾片碎屑,被爆炸的餘波狠狠拋飛出去,在碎片帶中翻滾、碰撞。
其中一個最大的殘骸,似乎是原本的中央指揮堡壘的一部分,外殼扭曲融化,但核心區域竟奇跡般地保持了大致完整。內部,刺耳的警報早已被爆炸撕碎,隻剩下應急燈昏暗地閃爍,映照出一張張慘無人色、寫滿極致恐懼和茫然的臉。
他們身上穿著顯然更高級的防護服,材料特殊,閃爍著微弱的能量屏障。但此刻,這屏障明滅不定,如同他們瀕臨崩潰的精神。
“不…不……這不可能……”一個似乎是高層的人物癱坐在扭曲的金屬地麵上,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頭盔,聲音嘶啞變形,充滿了無法置信的絕望。麵罩上沾滿了灰塵和不知是誰濺上的血跡。他透過了望窗或者說曾經是了望窗,現在隻剩扭曲框架和裂紋)的縫隙,看著外麵地獄般的景象:無數同胞瞬間化為烏有,熟悉的家園星辰變成了一片無序翻滾的廢墟墳場。
“星辰……碎了……”另一個女性夜族成員喃喃自語,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被抽走,“我們……我們到底招惹了什麼……”
“是神明……還是惡魔……”有人低聲啜泣起來,絕望的情緒瘟疫般蔓延。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科技驕傲,所有的種族優越感,在那輕描淡寫的一掌之下,被碾磨得粉碎,連渣滓都不剩。隻剩下冰冷的、足以凍結血液的恐懼和深入骨髓的悔恨。
為什麼要去招惹?為什麼不等監測部門徹底分析?為什麼被那貪婪和自大蒙蔽了心智,以為又是一群可以隨意拿捏、提取“生物樣本”和“能量核心”的低等生命體?
愚蠢!無可救藥的愚蠢!而這愚蠢的代價,便是整個文明的根基,億萬同胞的性命!
張誠君淩立於虛空之中,周身自有無形力場隔絕一切塵埃碎礫。狂暴的能量亂流和飛射的星辰碎片到他附近,便溫順地滑開,無法靠近分毫。他冷漠地俯視著自己的“傑作”,眼神如同萬古寒冰,沒有絲毫波動。毀滅一顆星辰,碾死一群螻蟻,於他而言,與呼吸一般自然,引不起半分情緒漣漪。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較大的幸存殘骸,神識微動,便輕易穿透了那些孱弱的能量屏障和合金隔板,“看”到了裡麵那些瑟瑟發抖、精神幾乎崩潰的夜族幸存者。他們的恐懼,他們的絕望,他們的悔恨,如同最甜美的美酒,散發著誘人的氣息——當然,是對“懲罰”本身而言。
其中一夥人,衣著、防護乃至殘存儀器都顯得格外精良,周圍還有幾個看似護衛的殘存機器人,雖然也都殘破不堪,但依舊下意識地將他們護在中間。
“統治者?”張誠君心中掠過一絲了然,隨即是更深的漠然。統治螻蟻的蟻後,依舊是螻蟻。他們的後悔,他們的痛哭流涕,在他看來,廉價且毫無意義。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宇宙法則,弱肉強食,自己作出了選擇,便要承擔後果。他連多浪費一絲神識去聆聽他們哀嚎的興趣都欠缺。
一口氣出了。雖然這些生物的冒犯本身微不足道,但清淨被擾,總需付出代價。眼下,代價已付清。
他轉身,衣袂微揚,準備離去。
敖天發出一聲悠長的龍吟,擺動身軀,攪動虛空。小黑豹恨恨地又瞪了一眼那片廢墟,似乎覺得這樣毀滅還是太便宜了他們,但見主人已動,也隻好按下性子,重新化為矯健的黑豹形態,躍回張誠君身側。門下弟子們紛紛祭出飛行法器或施展遁術,神獸們各顯神通,準備繼續橫渡這片荒蕪的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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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張誠君的神念即將完全收回的那一刻——
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突兀的波動,猛地刺入了他的感知範圍。
那波動……極其詭異!
它並非來自於那些幸存夜族人散發的恐懼能量或瀕死的精神呐喊,也非星辰爆炸後殘餘的能量亂流,更非任何已知的空間擾動。
它極其隱晦,深藏在爆炸核心區域殘留的、最混亂的能量旋渦底部,如同毒蛇潛藏在落葉之下,幾乎與背景的混沌融為一體。但它又帶著一種截然不同的“秩序”,一種冰冷的、非生命的、卻充滿了某種陰冷算計和貪婪渴望的“意誌”殘留!
這波動極其短暫,一閃即逝,仿佛隻是被那毀滅性的混沌能量短暫地“激活”或“乾擾”了一下,隨即又迅速隱沒,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張誠君何等存在?他的神識敏銳度早已超越凡俗想象億萬倍。捕捉到了就是捕捉到了。
他的動作頓住了。
即將邁出的腳步停在虛空之中,身形凝固。
那雙萬年寒潭般的眼眸深處,首次掠過了一絲真正的……詫異和冰冷的探究。